库尔茨：一步之遥

　　制图/黄欣

    顾文俊

　　欧洲大地从来都不缺年轻的帅哥，他们轮廓清晰、线条分明。不过，31岁就当上***的塞巴斯蒂安·库尔茨甫一亮相还是被惊为天人。在媒体的闪光灯前，他总是一副清秀、冷峻的模样，活像蜡像版的克里斯蒂安·贝尔（蝙蝠侠饰演者），有人形象地称他为“酷而姿”。
　　“酷而姿”***眉宇间透着深沉。在他的祖国奥地利，沉闷曾经是一种美德，青年时代的茨威格喜欢模仿父辈的老成，少年时期的维特根斯坦要求别人以“您”相称。但是，这种气质正在被改写，在右风劲吹、新人辈出的今天，持重、内敛的奥地利人终于也不能免俗地迷恋起了政治家的美色，好在库尔茨“酷”“姿”兼得，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本月18日，他宣誓就任***，这并不算什么黑天鹅，真正引起外界不安的，是他选择与右翼民粹自由党联合组阁，此举令外界揣测：为极右翼盖上合法的邮戳究竟是顺势而为，还是弄巧成拙？在一个未曾遭遇恐怖主义袭击的国家，动员一场伊斯兰恐惧症究竟是未雨绸缪，还是虚张声势？而历史将如何评价库尔茨，是曲线救国的民族英雄，还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马基雅维利主义的拥趸？一切恐怕都只是一步之遥。

　　反难民：
　　当机立断or铁石心肠？

　　“将非法移民减少到零”，是库尔茨当选***后的政策宣言。事实上，提高移民门槛、限制移民数量是他一以贯之的立场。早在2011年，身为移民事务国务秘书的库尔茨就曾说过：“奥地利不能变成一个让您得到帮助的国家”。2015年，在担任外长期间，库尔茨主导修改的宪法甚至禁止境内清真寺接受海外捐款，此举引起穆斯林群体强烈抗议。
　　2015年9月，德奥两国***联手打开国门，百万中东难民经由西巴尔干国家涌入，三个月内，恐怖袭击与难民犯罪接连发生，次年一月，库尔茨联合内政部长宣布大幅降低接收难民数量、提高接受难民申请条件，被时任欧洲议会议长的舒尔茨批评为“自私且不团结”。库尔茨顶住压力，继续游说巴尔干地区各国，终至难民通道关闭，但也造成了人道主义危机，就连奥国内保守媒体都指责其“铁石心肠”，在布满铁丝网的边境线上，库尔茨作为民族守护者的形象却深入人心。“决定谁能来欧洲的人不是蛇头，而是我们”，他自认为打赢了一场保卫战。
　　在简易帐篷中与难民亲切对话、回头就在新闻发布会上坚决抵制难民继续通过的库尔茨不得不说是冷酷的代表，他声称“从人性的角度完全可以理解难民想要寻找更好的地方生活，但从政策上来说非但不可持续，而且会导向负面的结果”，这种言论与默克尔大发善心前同巴勒斯坦小女孩的对话如出一辙，但是，默克尔毕竟动了恻隐之心，也许她从一开始就有此冲动，库尔茨却不仅顶住了压力，而且异常冷静地设计了一连串行动，据说推动欧盟与土耳其之间达成每遣返一个难民，欧盟就重新安置一名在土等待申请避难的叙利亚难民的协议就是他的发明，当然，“将难民送往土耳其并不比关闭边境更高尚”，库尔茨最青睐的做法仍是关门大吉，“慈悲心是危险的，人类爱足以灭国”，马基雅维利主义的精髓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注重实效，而非情感，库尔茨的做法与默克尔形成鲜明对比，有人称前者是大仁之仁，后者为妇人之仁。是否公平？还有待证明。但二者之间无疑也只是一步之遥。

　　反建制：
　　旧党革新or同流合污？

　　“奥地利人民相信我们能带来新型政治文化”，库尔茨誓言的“新政治”从人民党官方颜色的变化可见一斑。2011年竞选维也纳市议员时，黑色被库尔茨誉为性感，2017年，性感的黑色已经不再，为了与传统政治联盟划清界限，库尔茨将黑色改为绿松石，也有人称之为蒂凡尼蓝，显然，这是一种泛蓝的信号，库尔茨在竞选之初就已经决定与蓝党（右翼民粹政党自由党）混合。黑色与红色（社会党官方颜色）是不可能兑出深蓝来的，红党对外来移民的宽松政策注定将沦为边缘。
　　库尔茨实现旧党革新的手段可谓“不拘小节”，自由党大获人心的政策方案被直接复制、改头换面地融入到人民党的竞选纲领，马基雅维利式的凶猛、狡诈、不择手段再次发挥出威力，库尔茨成功挖走了自由党的大批选民，“反建制”也成了库尔茨领导下的人民党的新面孔。但是，拿来主义与同流合污的界限在哪里？库尔茨所谓的“奥地利优先”早在1993年就由当时的自由党党首海德尔提出，只不过海德尔的“奥地利有限”在当时就要求奥国内举行反对加入欧盟的全民公投，这大概是新人民党与右翼民粹之间的一步之遥。
　　传统左右翼钟摆政治失效、民粹主义政党趁机兴起，几乎成了全欧洲的新现实，但是，右翼民粹在奥地利其实早就已经根深蒂固，此番更是三度入阁，这其中有着特殊的历史成因。二战后协约国对奥地利的纳粹历史采取模糊的立场，冷战期间美国出于对抗苏联需要更是淡化了奥地利曾经作为纳粹德国同盟国的身份，导致奥国内长期以“希特勒第一牺牲者”自居，1956年就成立的自由党才得以无拘无束的壮大，其建党初期主要支持者中包括大量前纳粹党员，虽然在过去半个多世纪里从反犹太转为反穆斯林，纳粹的流毒与排外的本性从未褪色。
　　悉数右翼民粹政党的特质，首当其冲的是强调领导人魅力，个性张扬的领导人与脸谱化的传统政治精英形成鲜明对比，这让人不得不对应库尔茨的民意基础，调查显示，54%的人民党选民之所以选择人民党更多是奔着库尔茨的魅力而去，库尔茨以其年轻、清新政治力量示人的竞选海报也确实赚足了民众眼球。虽然，库尔茨并不主张像蓝党（自由党）那样以种族为岭、以血缘为壑，但是，在追求文化认同的过程中，强调德意志民族、日耳曼正统的言论的确更具民意市场，库尔茨与右翼民粹的合作要想不被后者同化，不仅需要坚强的免疫力，更得从政策上下力，以创新且平和的做法解决好全球化与现代化浪潮中财富再分配与文化冲突的问题。
　　是借力打力，以右翼民粹之道还治右翼民粹之身，还是极化同化，在与右翼民粹共事中迷失自己？是曲线救国、忍辱负重、功成之后温和地走进良夜，还是迎合民意、同流合污、在权力的诱惑中渐行渐远？对31岁的库尔茨***来说，这些也都只是一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