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迪研究院专家：美“301调查”暗指“中国制造2025”中国贸易反制“工具多”

本报记者 夏旭田 北京报道

导读

     工信部赛迪研究院工经所研究员韩力、梁一新、张文会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美国“301调查”实质上暗指“中国制造2025”，真正的焦点在于产业竞争，其目的在遏制中国制造业做大做强。

    一时间，中美贸易战硝烟弥漫。

    3月23日，美国发布的“301调查”结果声称，中国政府有关技术转让、知识产权和创新的法律、政策和做法为美国经济带来500亿美元的损失。该调查建议对中国的航空航天、信息通信技术、机械等行业加征25%的从价税，限制中国“旨在获得美国关键技术的投资”，并就技术转让问题向WTO提起诉讼。

    美国总统特朗普签署总统备忘录称，依据“301调查”结果，将对从中国进口的商品大规模征收关税，并限制中国企业对美投资并购。

    不过，3月26日，美国财长姆努钦表示，美方正在与中国进行对话，他对达成一项避免特朗普向中国商品征税的协议保持谨慎乐观的态度。姆努钦表示，两国同意在一定程度上减少赤字，并在尝试看两国能否达成中国能够接受的公平的协议，使其开放市场、降低关税、停止强制技术转让。

    工信部赛迪研究院工经所研究员梁一新、韩力、张文会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美国“301调查”实质上暗指“中国制造2025”，真正的焦点在于产业竞争，其目的在遏制中国制造业做大做强。

    对于回击“301调查”，该团队建议，用WTO多边规则，加大对自美进口产品的双倾销和反补贴力度；制定精准贸易反制清单，考虑对大豆、棉花、汽油越野车、飞机及航空零部件、汽油小客车等提高25%关税，反制金额与美国500亿清单大致相当；再次，考虑大豆、飞机等重点产品的进口替代策略，重击特朗普选举票仓；最后，新设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应加强国内反垄断和不正当竞争的调查。

    暗指“中国制造2025”

    《21世纪》：美国总统特朗普称，将依据“301调查”结果，对600亿美元中国商品加征关税，并将限制中国对美国科技产业投资，特朗普真正的动机是什么？

    韩力：特朗普此举将矛头对准了高铁装备、航空产品、新能源汽车、新一代信息技术、工业机器人、农机装备、新材料、生物医药和高性能医疗器械，旨在精准打击中国高科技产品出口，并限制中国高科技企业在全球投资，进而遏制中国通过“中国制造2025”等战略发展高端制造业，实现从制造大国向制造强国的转变。

    美国“301调查”实质正是暗指“中国制造2025”战略，贸易逆差巨大、国家安全威胁和中国知识产权保护不力其实都是借口和砝码。

    此次加征关税清单聚焦智能科技和通信产品等高科技产品，却避开了对于美国的整体福利具有重要作用的纺织、轻工等贸易逆差巨大的产品，更是表明了特朗普政府的真实意图。

    《21世纪》：“301调查”实质上暗指“中国制造2025”该如何理解？美国为何要遏制中国制造业做大做强？

    梁一新：“301调查”表面是指责中国政府在知识产权保护等方面不力，其实质是为了遏制“中国制造2025”十大重点发展领域，包括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高档数控机床和机器人、航空航天装备等高端制造行业。

    经过多年的布局和发展，中国在高铁装备、通信装备、发电装备等领域均实现了较大突破，集成电路的全国布局也在稳步推进。

    从2016年开始，美国商会等国外机构纷纷发声，质疑“中国制造2025”利用国家力量大规模扶持先进制造业。

    美国商务部长罗斯更是发文称，“通过‘中国制造2025’，中国计划在半导体、人工智能、无人驾驶汽车、生物医药等众多高技术领域成为领导者。盗窃美国知识产权、强迫美国企业技术转让是中国达到这一目标的途径之一。为此特朗普总统指示USTR发起‘301调查’来保护美国创新是必要和正当的。”

    由此也可以看出，美国“301调查”的矛头直指“中国制造2025”，目的也是为了遏制中国制造业做大做强。

    《21世纪》：特朗普声称此举是依据“301调查”结果，如何看待这一依据？这一调查与WTO是否是冲突的？

    梁一新：特朗普此次签署总统备忘录正是去年启动的对华“301调查”的结果。“301调查”评估的中国政府的措施和举措都不是WTO协定规制的范畴。从此种意义上说，美国启动“301调查”程序本身并不违反WTO协定，其在调查过程中如果发现中国政府某些措施违反WTO协定，其可以通过WTO争端解决机制解决。然而，美国根据“301调查”单方面中止关税减让必然违反WTO协定的义务或承诺，中国可以在WTO争端解决机构起诉美国，也可以直接进行贸易反制。

    电子、机械行业受冲击较大

    《21世纪》：如果美方依据“301调查”对中国商品加征关税，哪些领域受到的冲击最大？这一措施会涉及哪些具体产品？

    张文会：美方的征税清单主要集中在电子和机械行业中附加值相对较高的终端产品上，这两大行业受冲击最为明显。

    2017年，中国电子行业对美出口1463亿美元，占我国电子行业对外出口的20.4%。其中，对美出口额超过20亿美元的产品为：电话机、数据处理设备、监视器及投影机、电视接收装置、视频游戏控制器、传声器、扬声器、变压器、变流器及电感器、电路开关、电气装置、白炽灯泡及放电灯管、无线电发送设备等，上述这些产品的我国对美出口额占我国对全球出口额比重为25.1%。

    2017年，中国机械行业对美出口730亿美元，占我国机械行业对外出口的19.2%。其中，对美出口额超过10亿美元的产品为：汽车及其零***、绝缘电线电缆、龙头旋塞阀门、风动或液压工具、电气设备、空气泵、电动机、传动轴、冷藏箱、电气控制基座、液体泵、非机械驱动车辆及其零件、螺钉螺栓螺母等，这些产品的我国对美出口额占我国对全球出口额比重为24.8%。

    从上述数据可知，电子和机械行业对美出口占到我国同类产品总出口的比重都在20%左右，美国市场对我国尤为重要，因此一旦美对我国征收高额关税，将对相关产业对美出口产生较大影响。

    《21世纪》：美国发难之后，商务部发布了针对美国进口钢铁和铝产品232措施的中止减让产品清单，对此您怎么看？

    梁一新：事实上，中国在本次美国“232调查”中的直接损失并不大，钢铁对美出口仅占到中国全部出口的1.5%左右。

    但是加拿大、日本都已经宣布对自中国进口钢铁采取限制措施，3月23日日本决定对中国和韩国产部分钢铁产品征收反倾销税，最高税达到69.2%。这其实是美国通过232调查，联合其盟国，展开了对中国钢铁和铝等产能过剩产品的新一轮围剿。

    3月23日，中国商务部发布的针对美国232调查的反制举措，中止产品减让清单约30亿美元，与232调查中国钢铁和铝制品的损失相当。

    这也表明，中国不想让中美贸易摩擦升级，仍是在捍卫中国基本利益基础上，期待与美国协商谈判，争取重新回到正常渠道。但是如果美国在单边贸易保护主义的道路上继续越走越远，中国对美国的反制手段也会逐步加码。

    《21世纪》：中方一再强调遵守多边贸易规则、维护世贸组织权威，是否有希望在WTO框架下，通过协商来化解解决中美之间的纠纷？

    梁一新：中国当然希望美国回归到WTO框架下来解决中美贸易问题，但目前看可能性比较小。特朗普此前已经将中国定性为“战略竞争国”。

    对于美国单边贸易保护主义，“以小战止大战”应该是中国应采取的务实策略，但“一不会怕、二不会躲”也是中国必须向美国和国际社会亮明的立场和态度。

    中国贸易反制措施“工具多”

    《21世纪》：针对美国此次发起的“301调查”措施，中国有哪些反制措施可以动用？分步骤来看，您觉得中国应当如何应对？

    梁一新：首先，要用尽WTO多边规则，加大对自美进口产品的双倾销和反补贴力度。尤其是加大对铜废碎料、纸、小汽车等产品的“双反”调查。

    其次，制定精准贸易反制清单。可考虑对大豆、棉花、汽油越野车、飞机及航空零部件、汽油小客车、聚缩醛、乙烯聚合物等提高25%关税，反制金额与美国500亿清单大致相当。

    再次，考虑重点产品的进口替代策略。考虑大豆、飞机、彩色超声波诊断仪、激光器等产品的进口替代策略。

    尤其是大豆，2017年美国57.1%的大豆出口到中国，金额约140亿美元。仅仅反制大豆一项，就占到特朗普500亿美元清单的28%，而且可以重击特朗普选举票仓。同时，借助此次机会，调整大豆进口国别结构，提升自巴西、黑海地区大豆进口比例，改变大豆受制于美的局面。

    最后，利用国内法律法规，通过加大市场监管，营造公平竞争环境。最近国家机关机构改革，新设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统筹国内反垄断和不正当竞争调查。美国众多企业均存在利用技术优势和有利国际分工地位垄断中国市场并涉嫌不正当竞争等行为，应利用我国《反垄断法》，加大事中事后市场监管力度，营造公平竞争环境。

    《21世纪》：中美贸易战是否有进一步升级的可能？对于中国制造业而言，这意味着什么？

    韩力：从目前情况看，特朗普借助贸易逆差问题、国家安全问题、产能过剩问题和知识产权问题，正联合欧盟、加拿大和日本等国家加大对中国的围剿力度。尽管并非中国愿意，但未来中国为了捍卫国家利益，势必与美国及相关各国展开新一轮博弈。

    美国对中国高技术产品加征关税并限制中国企业海外投资，势必恶化中国高端制造业的发展环境。未来跨国公司对华正常技术转让可能受到更大限制，美国对高端服务器、网络通信设备领域芯片等高精尖技术及产品的出口管制力度将进一步加强；中国企业尤其是国有企业赴美及全球投资的国家安全审查将更加严格。

    以半导体为例，2016年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CFIUS）否决或者中止了5起中国企业并购案例。2017年特朗普先后否决中国私募基金收购美国Lattice芯片公司以及北京四维图新收购欧洲电子地图公司，联合其他国家一起限制中国半导体及电子信息制造领域的全球发展步伐。

    反过来讲，美国对“中国制造2025”的围剿也从侧面说明中国抓住了制造业做大做强的关键和核心。未来我们要保持战略定力，继续依托“中国制造2025”，进一步开发国内强大的市场需求，拓展“一带一路”市场，尽快攻破核心关键技术，完成新旧动能的转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