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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苕子的春天

2019年02月20日170未知admin

到底是春来了,风儿柔柔地吹着,又经了一阵子细雨,没几天,村口那棵歪脖子柳树上便有柳丝飘起来了。田埂上的草芽儿也呼啦啦蹿了出来。清脆的柳笛声里,阡陌间多了孩童们雀跃的身影,给清寂的原野平添了几许灵动与生气。
   小村西北角的几块苕子地,总是最惹人欢喜的所在。偏偏在地头,还有着那么一两棵高大的柳树,在风里招摇着细软的枝条。好绿好大的一片野苕子呢,远远望去,宛若铺展开去的一块绿色大绒毯。未及走近,鼻翼里已经满是那草芽儿淡淡的清香了,就连肺腑间也似乎通透了许多。站在田埂上,眼底便全是涌动的春潮了,那些绿绿的小叶芽,你挨着我我挤着你,在春风里颤微微地摇曳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若是细看,会发现有些芽尖儿还顶着几颗露水,在阳光下闪呀闪的,直逼人眼。就像那些爱抢占风头的人一样,在这一大畦葱绿的田地里,总有些苕子是耐不住性子的,它们迫不及待地早早就开出了紫红色的花絮,惹来蜜蜂嗡嗡嘤嘤地飞舞,招引三三两两的粉蝶翩跹,争相闹春。
   循着野苕子的清香,三三两两的小媳妇来了,拎着小篮子,轻俏的身子融进绿莹莹的草甸子,一双巧手上下翻飞,不多时,嫩生生的叶芽儿便盛满篮子。挎着笼子的老婆婆也来了,手里还牵着她不离左右的小孙子,佝偻的腰身俯下去,掐几片苕芽,还不忘时时抬头招呼一声地头上坐着的小孙孙。那小孙子可不会安生的,一会俯身看蚂蚁搬家,一会大呼小叫,追赶几只飞舞的蝴蝶。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响起,伴着几串响亮的笑声,苕子地里便多了几个欢腾的身影,那是散学归来的孩童们。书包总是来不及带回家的,那就直接扔在田埂上吧。眼前这厚实绵软的绿毯子实在是惹人欢喜的,先侧身打几个车滚轮,再用纸做的夹包小心翼翼捉几只蜜蜂。自然忘不了扯下地头老柳树身上的柳枝,拧成粗细不一的柳笛,在苕子地里展开一场小小比赛。玩累了就地一躺,仰面朝天,晴空万里白云悠悠,身下是绵软软的草茎,苕芽儿在耳畔脸颊颤微微地晃,只觉脸蛋脖颈痒酥酥的。女孩子总是安静,掐一把苕子花放鼻尖嗅嗅,与柳枝一起编成花环,戴在头上嬉闹。待回家时,每个人的书包口袋都鼓鼓囊囊的,那里面不用说塞满了刚掐的苕芽,是要带回去让母亲做成苕子饭的。
   在物质相对匮乏的乡村,每到早春时节,土地里萌生的许多草芽嫩叶最能调剂平日里单调的饭桌,诸如荠菜、灰灰菜、苜蓿等,都是可以用来做成可口的饭菜,而苕子又是可以和大米一起做成香喷喷的苕子蒸饭,便更受大人小孩的青睐了。每到初春,鲜嫩的苕子掐回家了,母亲便吩咐我择拣,她开始舀米淘洗,做饭前准备。搬来一张小凳,我坐在院子的核桃树下,挑出里面夹杂的草叶,将择干净的苕芽儿码放在盆里,然后用清水一遍又一遍淘洗。做这些事的时候,我的小心眼里满是喜悦,手脚也会比平日麻利好多,也便常常得到母亲几句夸奖。几把柴火塞进灶膛,锅热了,两勺子清油倒下去,待油滋滋地欢叫起来,母亲将切碎的苕子倒进锅底,盐、五香粉等调料撒下去,用锅铲翻搅几个来回,苕子的清香便直往鼻孔里蹿。眼巴巴守在灶台边的我,肚里的馋虫开始闹腾起来了。到锅里黏稠的米汤咕嘟咕嘟冒泡了,母亲手执笊篱,麻利地将汤和米粒分离,然后将炒好的苕子搁在米饭上。再用小火焖十多分钟后,揭开锅盖,雾气缭绕,清香扑鼻,拿锅铲将苕子和米饭拌匀,一锅松软泛绿的苕子蒸饭便出锅了。急不可耐地盛一碗,再就上一碟脆生生的腌黄瓜,或酸辣油汪的汁水,那滋味是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的美妙。
   在广袤的关中平原上,相较于被广泛种植的麦子等农作物,苕子实在是罕见的。在我生长的小村,也只有村西头的德娃和二爷每年播种。德娃家里养着两头黄牛,需时时有青草作饲料,而苕子据说是牛最喜食的草料。二爷没喂牛,他种苕子纯粹为肥地。作物了一辈子庄稼的二爷熟知,一大畦繁茂的野苕子翻压进土层深处,会给下一季的稻田增添不少肥力,这也是他每年种植水稻在十里八乡高产夺魁的诀窍。也因此,二爷每年都会空出两亩地种植野苕子。
   因了少见,也因了饭桌上的那点诱惑,在村人特别是小孩子的眼里,村子西北角的那几块苕子地便尤其稀罕,格外惹人牵心。每到苕子地里绿浪翻滚,总有人相互打趣着问:“掐苕子去了没?村西头的苕子嫩得很呢,做苕子蒸饭能香死人!”有人礼数周全点,会专程去德娃或二爷家里说一声,然后再去地头掐。也有人不打招呼就去了,回来做成饭菜都吃过好些天,街巷里碰见了才随口说声:“那天去你地里掐苕子,忘给你打招呼了。”二爷性情随和,只憨憨一笑,吸一口烟,说喜欢就掐去,没啥。德娃也是不说什么的,德娃媳妇的脸色却不是很好看,有时会在人家身后恨恨地吐几口唾沫,甚至扯着嗓子在地头骂两声,骂掐的人多,也骂孩子们在地里闹腾得欢实,糟蹋了不少喂牛的草料。渐渐的,便少有人去德娃地头掐苕子了,说德娃媳妇短见识,太啬皮,要吃就去二爷地头掐,二爷人厚道实诚,他地里的苕子吃着更香。
   野苕子原本只是田地里一种普通的农作物,是喂牲畜的饲料,也是滋养土地的绿肥,和众多的经济农作物相比,它实在是太过渺小与卑微的。却因了它的不多见,和它在饭桌上散发的那缕清香,成了村人评判一户人家人品优劣的凭据。德娃媳妇小气,在村里人缘就差些,她家喂养的一头老黄牛病死以后,村里人风言风语了好一阵子。二爷家的小儿子当兵留到部队,后又提干升至副团,村里人都说是二爷一辈子积德行善,给后辈儿孙积了善福。到二爷给田里溽野苕子追肥时,便常有人主动前去帮忙,说吃了苕子就该出这份力的,倒常常让二爷心里过意不去。
   也是在二爷家的苕子地畔,那条隐没在葳蕤草木间的小路上,一个暮霭四合的黄昏,放学回家的我被那个邻村男孩拦了去路。虽然,在无数个上下学途中,他烙在我身上的目光早已让我洞悉一切,但四目相对的刹那,我的心仍是狂跳不已。看着眼前那张青涩的脸庞,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悄悄地融化了……那时,晚风轻拂,残阳如血,夕阳的余晖正洒向苕子地,满地紫莹莹的花儿在风中轻轻地摇曳,竟是那么妖娆,那么妩媚。
   一场又一场的风儿从田野里掠过。春过去了是夏,然后又是秋,是冬。田地里的庄稼青了黄,黄了又青,一茬又一茬的野苕子绿了割,割了又绿。村庄里的小孩子慢慢长成大人了,曾经的大人老了,慢慢地少了,没了……岁月将一些东西湮没成尘,随风飘零,也将一些影像镂刻成画,在记忆里封存。
   十多年后的一个融融春日,当我站在村西头那条若隐若现的田间小路上,试图找寻那一大片让我魂牵梦萦的野苕子时,出现在我眼底的,却只是大片大片碧波荡漾的麦苗,以及金黄耀眼的油菜花。我知道,在这片我熟悉的土地上,已经发生了太多太多的变故,田野里早就没了野苕子的身影,就像在村西头,我永远也听不见德娃家老黄牛的哞叫,再也看不到二爷慈祥的笑脸,还有多年以前那个青涩的男孩,也已遥远成青葱岁月里一抹淡淡的印痕……
   久久的,踯躅于那片曾经绿意葱茏的苕子地头,我的眼神一次次掠过眼前葳蕤的草木,执意地找寻着,一遍又一遍。我坚信,只要我足够细心,是一定能觅到些许遗落在麦田深处的它们,那些独属于春天的野苕子。因为我知道,它们和我一样,也是深深地眷恋着这片土地的。 (作者系宝鸡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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