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书画收藏中他的捐赠占半壁江山 什么来历？

　　原标题：战乱年代他散尽家财护国宝！如今故宫书画收藏中，他的捐赠占了半壁江山……

　　[记者/张喜斌 张金旭 统筹/纪欣 文字整理/刘夷]张伯驹，中国爱国民主人士，收藏鉴赏家、书画家、诗词学家、京剧艺术研究家，“民国四公子”之一，被称为“天下第一藏”。文化部部长沈雁冰（茅盾）曾亲笔为捐献8件国宝的他颁发褒奖状。

　　近日，大白新闻（微信ID：dabaixinwen）在“张伯驹潘素故居纪念馆”对张伯驹外孙楼开肇进行了专访。楼开肇称，“有些人收购文物是把它变卖掉赚钱，但是我外公张伯驹他不是。我外公他是只收不卖。真正的收藏家的概念定义是什么？张伯驹就是一个范式。”

　　★ 编者按 ★

　　1927年8月1日，南昌城头的***声宣告了中国历史上全新的一支人民军队的诞生。自此，我们的人民军队由小到大、由弱到强，走过了90年的光辉历程。在革命战争年代，无数先驱者为创建中华人民共和国作出了重大贡献，留下了许多不可磨灭的红色记忆。

　　同样值得纪念的，还有那些曾为国家作出巨大贡献的文化名人。借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0周年之际，大白新闻（微信ID：dabaixinwen）特推出系列报道，旨在通过这样的形式，来纪念那些为国家作出过贡献的人们。

　　本期人物  张伯驹（1898-1982）

　　张伯驹，原名张家骐，字家骐，号丛碧，别号游春主人、好好先生，河南项城人。中国爱国民主人士，收藏鉴赏家、书画家、诗词学家、京剧艺术研究家。曾任故宫博物院专门委员、燕京大学国文系中国艺术史名誉导师，建国后历任文化部文物局鉴定委员会委员，文化部顾问，吉林省博物馆副研究员、第一副馆长，中央文史馆馆员，北京中国画研究会名誉会长，中国书法家协会名誉理事等职。建国初期，张伯驹将多件珍贵文物捐献给国家。

　　他散尽家财护国宝，被誉为“天下第一藏”

　　资料显示：张伯驹先生一生醉心于古代文物，致力于收藏字画名迹，从30岁开始收藏中国古代书画，当初仅为爱好，曾买下中国传世最古墨迹，经他手蓄藏的中国历代顶级书画名迹有118件之多，被称为“天下第一藏”。此外，张伯驹先生也因保护国宝而被世人铭记，有文章称其为“中国第一收藏家：散尽家财护国宝”。张伯驹自己也曾说：“黄金易得，国宝无二。我买它们不是为了钱，是怕它们流入外国。”

　　大白新闻：张伯驹先生被称为“天下第一藏”，这个称呼怎么来的？

　　楼开肇：民间说我外公是“天下第一藏”，我个人理解可能就基于这几方面。

　　他收藏的第一件作品是康熙的《丛碧山房》。后来，他收藏了我国至今存世最早的一幅山水画——隋朝展子虔的《游春图》。还包括书法里面目前来讲可能是存世最早的一副帖子——西晋陆机的《平复帖》。

　　要是从收藏的数量上来讲，并不多，那他怎么能称之为“天下第一藏”？我认为那是因为我外公他所收藏的历朝历代存世的名作（书画作品），目前来讲基本上都是各朝代现存世的第一件。正因为我外公所收藏的都是精品，而且是国宝级，都是绝世的，所以可能大家就把“第一藏”等于是冠名冠给张伯驹了。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他被称为“天下第一藏”。

　　新中国成立后，将顶级国宝捐给国家

　　大白新闻：1956年，张伯驹、潘素夫妇向国家捐赠了8件古代书法精品？

　　楼开肇：那8件国宝是这样的，当时我外公外婆在1956年向国家捐赠了8件古代书法精品。然后那年7月，时任文化部部长的沈雁冰（茅盾）还曾亲笔为捐献8件国宝的我外公张伯驹颁发了一个褒奖状。

　　那个褒奖状上面主要提到的都是书法作品，里面包括存世最早的一幅书法真迹——西晋·陆机的《平复帖》、宋·范仲淹的《道服赞》、宋·赵孟俯的《千字文》等等，一共8件。当时那个褒奖状集中提到的是8件书法作品，但是他捐献的却远不止8件。

　　资料显示：解放以后，张伯驹将《平复帖》《游春图》等八件顶级的国宝全部捐献给了故宫和吉林博物馆，件件价值数以亿计。最后，他连国家给的20万元奖励也不要，只换来了一纸褒奖状。

　　故宫书画收藏中，他的捐赠占了半壁江山

　　有人曾称，“张伯驹的捐赠占据了故宫书画收藏的半壁江山”、“故宫的顶级书画，张伯驹一人就捐了将近一半”。在张伯驹开始书画收藏之初，他也曾写下了收藏的座右铭，或者说也可以看做是他给自己立下的誓言——予所收蓄，不必终予身，为予有，但使永存吾土，世传有绪。

　　张伯驹坚守自己的誓言，新中国成立后将所有的收藏陆续捐献给了国家，捐赠给故宫博物院。张伯驹捐赠给故宫博物院的书画，从品质上说是故宫书画收藏中的上上品，也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的捐赠占据了故宫书画收藏的半壁江山，这些捐赠至今仍然是故宫博物院的镇院之宝。

　　当代的著名学者、鉴定家、书法巨匠启功这样评价张伯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下民间收藏第一人。文博大家史树青更是赞扬张伯驹的无私捐赠行为，称赞他为：民族英雄。故宫博物院前院长郑欣淼也曾高度评价张伯驹先生，说他捐献的文物：已成为国有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为中华民族所共享。先生无私奉献的精神，高山景行，千秋永志。

　　大白新闻：张伯驹为什么被称为“民国四公子”？

　　楼开肇：“民国四公子”这个说法，是以前的民间一直在流传，也有很多版本。我怎么知道我外公也在“四公子”里呢？

　　后来，我是通过张伯驹自己作的一首诗了解到的。“公子齐名海上闻，辽东红豆两将军；中州更有双词客，粉墨登场号二云。”从他的那首诗来看，我想他自己说出来了那应该还是比较可信的，能证明四公子到底都是谁。

　　“两将军”：一个“辽东”，指张学良，是东北军的少帅；一个“红豆”，即溥侗，乾隆十一子成亲王永理的曾孙，别号“红豆馆主”，世袭镇国将军。“双词客”：一是袁克文，一是张伯驹，二人都喜好填词，又都是痴迷于戏曲的票友，克文号“寒云”，伯驹别号“冻云楼主”，故日“双词客”、“号二云”。

　　为陈毅写挽联获得毛主席夸赞

　　大白新闻：张伯驹曾为陈毅写挽联获毛主席称赞，怎么回事？

　　楼开肇：我外公和陈毅元帅很久之前就认识了，他们的认识也应该是从诗词、琴棋书画而结缘的。

　　因为陈毅元帅比较喜欢我外公的诗词，他们之间经常会有一些交往。大家都知道，陈老总精通围棋，我外公他对围棋也是情有独钟。以至于最后陈老总去世的时候，还把他的那副围棋委托他的爱人张茜送给我外公，这幅围棋也一直在我们家保存着。

　　刚才你提到我外公写了一幅挽联给陈老总，是这样的。我外公当时的身份，是不能够参加陈老总的葬礼活动的。然后，他们统战部的人就把这幅挽联拿到了八宝山，挂在了那里。毛主席去现场的时候，环视周围一看，突然间就停留在那个张伯驹写的那副挽联上。

　　毛主席很惊讶，就问陈毅元帅的夫人张茜：“张伯驹现在怎么样，这个人还在不在？”张茜夫人回答说：“在，但是张伯驹没有来”。张茜还介绍说，“这幅挽联是张伯驹写的，他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

　　然后，毛主席就跟周***讲“你关心一下”。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快我外公外婆就把户口给落上了。他本来是北京户口，后来去了东北户口就调过去了，前后在东北呆了有十年的样子。当然最后又重新回到了北京，后来做了中央文史馆馆员。

　　大白新闻：张伯驹曾任吉林博物馆第一副馆长，他都做了什么？

　　楼开肇：因为大家都知道，我外公张伯驹他对于书画收藏还是很有见地的。1961年，在陈毅陈老总和周***的帮助下，把他从北京介绍到了长春的吉林博物馆工作，现在叫吉林博物院。1962年，他曾任吉林省博物馆副研究员、第一副馆长，主要负责文物的鉴定工作。

　　我外公在吉林任职期间，对吉林博物馆贡献很大，他把自己最后仅存的藏品包括他最喜欢的宋代的一幅南宋杨妹子《百花图》捐赠给了吉林省博物院。而且当时的他，还为吉林省博物院在民间收购、征集藏品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那个时候在民间散落了很多珍贵的书画，然后他就帮助博物馆，到处奔波的去征集藏品。多年后，我去吉林省博物院座谈的时候，他们的那个馆长、书记还说，“多亏了张伯驹当年在任职期间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财富。如果要不是他的话，可能他们目前馆藏不会有这么丰富”。

　　大白新闻：您外公和外婆是什么样的人？

张伯驹、潘素夫妇及外孙楼开肇（供图/楼开肇）

　　楼开肇：我是1962年生人，跟我外公外婆在一起生活的时间相对来讲还是比较长。我外公为人和蔼可亲，做事说一不二，而且很有耐心。包括他后来教我们也都是很有耐心的，我们小时候他经常从东北回来看望我们。

　　我小的时候老是看外公很高大，但是等岁数大了以后就发现外公个子并不高。但是却一直都有一种感觉，就觉得他很高大，感觉我总是坐着在看他，仰望着看他一样。外公在我心里是一个高大的人。

　　外公对我们也很严格。当时我们家孩子比较多，他跟外婆回来看我们，就是教我们写字画画背诗。早上起来以后，他就随手拿毛笔过来，给你写出来一首诗。每天早上写完了以后，如果你到了晚饭前还背不出来，那晚饭就不要吃了。

　　所以我说他对我们在这一点上来看还是很严格。他玩是跟你玩，包括逢年过节我们也会一起玩游戏什么的。快乐的时候他是很随和，跟哪个小朋友他也能玩到一起。但是，他到关键时候也是很严格的。

　　我外婆是很刚强、很刚烈的一个人。说话很耿直，但是待人很客气。我小时候我不明白，外婆怎么什么都谢谢，从来都是谢谢挂在嘴边。我们认为好像都没必要一样，包括我们做的事儿都是应该做的事情，相当于一个晚辈对一个长辈做事情，她跟你也是很客气的。

　　卖自家老宅只为国家收回国宝

隋展子虔《游春图》（供图/楼开肇）

　　距今1400多年，中国现存最早的画作，隋代大画家展子虔所绘的故宫镇馆之宝——《游春图》

　　大白新闻：张伯驹曾经为了保护文物不流失，曾卖掉自家宅子？

　　楼开肇：他当时是因为展子虔的《游春图》，《游春图》是溥仪从东北走的时候散失在民间了。散失民间以后，就传到了我外公的耳朵里头了。当时我外公讲，像这样的国宝级的东西，应该是国家来把它收购。

　　于是他就建议故宫博物院，现在社会上有这件东西，咱们故宫博物院应该把它收购。当时可能故宫博物院资金上面也出了问题，我外公他就着急了，他怕这个东西要是被文物贩子卖到国外去就完了。

　　因为那个时候，基本上就是国内的一些文物，都流失到了国外。有些人收购文物就是要把它变卖掉赚钱，但是我外公张伯驹他不是，我外公他是只收不卖。真正的收藏家的概念定义是什么？我认为张伯驹就是一个范式，他是只收不卖，这才叫收藏家嘛。

　　收藏了却还在卖，这就不叫真正的收藏家。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天下第一藏”这个名号给张伯驹的话，也是很名符其实的。当时他想买《游春图》，可是并没有钱，那怎么办呢？后来他就卖掉了一个占地15亩的宅院，曾经是清朝大太监李莲英的宅子。

　　据北京青年报报道，北京的弓弦胡同1号曾被张伯驹称为“丛碧山房”。而张伯驹一生的收藏故事也与这个地点有着重要的关系。张伯驹号丛碧，别号游春主人，他的这两个号都因其收藏的两幅字画而起，而这两幅字画都与弓弦胡同1号有关。

　　据了解，在张伯驹收藏的书画中隋代画家展子虔所绘的《游春图》是其中的极品，堪称国宝，也正是为了这幅《游春图》，张伯驹变卖了自己位于弓弦胡同1号的豪宅。弓弦胡同1号占地15亩，原为晚清大太监李莲英的宅院。

　　弓弦胡同1号是张伯驹最喜爱的宅院，这里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游廊婉转，果树葱郁，花草繁茂。听闻张伯驹为了收藏《游春图》要卖掉这所宅院，很多人都为张伯驹不遗余力抢救国宝的精神所感动。

　　辅仁大学校长陈垣知道此事后，决定以2.1万美元买下此宅。最终张伯驹如愿以偿，购得了《游春图》。

　　他被绑架后宁要字画也不要命

西晋陆机《平复帖》（供图/楼开肇）

　　《平复帖》乃西晋大文人陆机真迹，距今已1700年，比王羲之手迹还早七八十年，是中国已见最古老的书道瑰宝，又是汉隶过渡到章草的最初形态。上面盖满了历代名家的收藏章记，由此被收藏界尊为“中华第一帖”。

　　1941年6月6日，一条新闻轰动了上海滩：文物收藏家、民国盐业银行的总稽核兼常任董事张伯驹被绑架，下落不明！后来，这起案件被称为“上海第一绑架案”。

　　时年6月5日，张伯驹准备去银行上班，汽车刚出弄堂口，路旁突然冲出三名手持短***的黑衣人，将车强行拦住，拖出司机，将张伯驹挟持而去（1927年开始，张伯驹曾投身金融界，历任盐业银行总管理处稽核，南京盐业银行经理、常务董事，秦陇实业银行经理等职）。

　　后来，张伯驹的妻子潘素接到电话，要赎金300万元。潘素立刻跑到了孙曜东面前哭诉。孙曜东是张伯驹的把兄弟，他是伪政府财物总长兼特务总管周佛海的机要秘书。孙一调查，绑架案的背景不简单，竟然有76号的影子。

　　在上海的极司非尔路中段的76号一座花园洋房，设有日伪特工总部，76号背后其实就是日本军方。孙耀东只能将此事向周佛海汇报，听后。周佛海皱着眉头说：“简直胡闹！叫76号赶紧把此事了掉！”

　　76号的特务接到周的命令，才知道惹上了大麻烦，不到羊肉反惹腥臊。就转让了“肉票”，把张伯驹交给了别的绑匪，关在上海郊区的一家农户家。绑匪也深知张伯驹的背景，没有难为他，耐心地与张家讨价还价，并允许妻子潘素来看望他。

　　张伯驹对前来探望妻子说：“家里那些字画千万不能动，尤其是《平复帖》。万一将国宝流到洋人手里，我张伯驹岂不成了千古罪人？”经过八个月讨价还价，绑票从300万讲到40万，除了字画，潘素把能卖的东西都卖干净了，凑足了40万元送了过去。

　　最后，张伯驹回到家中，立刻携妻回北平后，一病就是三个月。病好之后，张伯驹把包括《平复帖》在内的所有字画一一缝入衣被里，与家人一同逃往西安，一路担惊受怕，寝食难安。好在当时西安没有被日本占领，中华第一帖得以保存下来。

　　大白新闻：咱们现在所在的张伯驹潘素故居纪念馆怎么来的？

　　楼开肇：我外公外婆从东北回来，就一直在这个地方生活。后来去世也是从这个地方走的。纪念馆还是我想出来的，当时这房子很破旧了需要修缮，我们就跟国家提出来国家能不能帮我们修缮。提出来以后，国家很重视，认为应该由国家来做。

　　当时***专门有一个***事务管理局负责房屋的一个部门，他们就派人来了。来了以后就跟我们商谈怎么修缮，在谈论的期间，我突发奇想：国家这么重视这件事情，我外公那个时候把所有他珍藏的国宝捐献给国家，我们后人也该做点什么。

　　当时我就说那这个房子修好以后，如果我们把它做成永久性的能够纪念外公外婆，同时也让热衷于古典传统文化的人，有一个研究、瞻仰的地方。我当时是这样的念头，所以就跟我母亲一讲，我母亲很支持这件事情，那干脆我们就这么做，把故居成立了。

　　成立故居也得有一个过程。里面还得有一些条件要具备，因为毕竟光是一个空房子也不行。成立故居以后怎么去整理和挖掘？包括遗失在社会上的一些文献资料，他们的一些手札，散落在民间的一些他的遗物东西，怎么去把它保护好？

　　所以当时我跟母亲讲，单成立故居也不行，我们还要成立一个基金会，也就是后来成立的“张伯驹潘素文化发展基金会”。2015年12月，国家正式批复成立，是在民政部注册的一级基金会。我们这个故居纪念馆就是这么来的。

张伯驹和潘素夫妇（供图/楼开肇）

　　大白新闻：您外公张伯驹还十分痴迷京剧？

　　楼开肇：外面讲得比较多的一个是他的收藏，另一个就是京剧。他是票友，不是专业搞京剧的，但他这个票友也跟别人不一样。所以这样就能看出我外公张伯驹这个人，他做任何事情他都要做到最好，做到精。

　　戏曲这一块我外公他是跟俞叔岩学的，俞派老生。俞叔岩最后一共没有几个弟子，但我外公张伯驹却是他唯一的一个不以这个谋生的，但却是他亲授的弟子，而且还是跟他学戏学得最多的。

　　后来，以至于很多唱俞派老生的都没跟俞叔岩学过，反而是跟我外公学的，比如才去世不久女老生天津的王则昭老先生。

　　跟我外公学戏社会上也认同，因为他跟俞叔岩学的戏是最多的，俞叔岩大概一生50多出戏，就教了我外公50出戏。最后很多人学戏是跟我外公学，同样也把这些学生称之为俞叔岩的学生。

　　本专访由大白新闻（微信ID：dabaixinwen）与微信公众号德武阁（微信ID：xhdewuge）联动。微信公众号德武阁：朱德之德，军事之武，书阁之阁。正说军史、严说军事，用详实史料还原经得起推敲的军事历史，用严肃、认真的视角，观察军情风云。特邀朱和平将军担任《德武阁》总顾问。

责任编辑：张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