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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癌教师的“最后一课”

2019年02月22日386未知admin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吴蕴聪

    当死亡来临之时,你会和医生说些什么?绝望、哭泣、崩溃、释然、不舍……一万个人也许有一万个答案,但这位人民教师的答案,却令人动容。

    “恳请医生能够救治到7月,可以让我送完这一届学生。”这句在人生最后关头对医生说的话,浓缩了黄建欢这一生作为一名人民教师对学生的全部牵挂。

    黄建欢是湖南大学经济数据研究中心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1974年,黄建欢出生在湖南省绥宁县农村,在2006年获得经济学博士学位后,他来到湖南大学经济与贸易学院担任教师。“我希望能为了湖大的长期快速发展,为了湖大的学科建设、为了湖大的双一流建设贡献我的青春和力量!”黄建欢在他的教授申请报告中写到。

    然而事与愿违。去年7月,黄建欢查出身患癌症,经过一年与病魔的抗争,2017年7月12日,黄建欢因病去世,年仅43岁。在人生最后关头,他用生命诠释了无私与坚强,用生命为学生们上了他人生中的“最后一课”……

    隐瞒绝症,只为给学生留下最后的精神财富

    在学生眼中,黄建欢是一位时时为学生着想的好老师,哪怕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也是如此。

    “学生快乐学习、成长和成功是给予他的最高荣誉”,学生是黄建欢最深的牵挂。他带的第一个博士余燕团告诉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的记者,因为已经成家,黄老师一直都十分关心自己学生,也为他们提供了许多成长的机会。“老师在重病时,依旧十分关心我的学业和家庭”,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接受采访的余燕团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在黄建欢指导下读完硕士的陈娟娟,与黄老师的交流一直十分密切。在陈娟娟眼里,黄老师是一个治学严谨,开朗爱笑,对学生要求严格又十分关心呵护,总是时时刻刻为学生着想的好老师。

    “老师会请我们一起去农家乐的时候,黄老师主厨,师母切菜,同学们玩桌游,我们真的像他的一群孩子。”陈娟娟曾经告诉师母尹筑嘉,在她心里,黄老师也是父亲。而在尹筑嘉心里,和这些孩子们在一起,早就跟一家人一样了。

    回忆起这些细节,黄老师曾经的学生感到很悔恨,在黄老师一举一动背后,却是他独自对抗病魔的事实,“在一个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黄老师选择帮助别人,而不是自己”。

    ……

    2016年7月,黄建欢被检查出身患癌症,他并没有告诉周围的朋友和同事,一如往常的坚持在教学科研的第一线,乐观地与病魔作顽强抗争面对病情。怕耽误工作,“黄建欢一直没有告诉学院的人他生病的事情,直到今年过完春节后才知道。”学院的老师徐航天说,“这个时候他已经开始住院接受化疗了”。

    记者采访多位黄建欢同事后发现,除了他的妻子,他竟独自对抗绝症,隐瞒病情半年之久。

    查出病情的黄建欢没有放弃工作,他和往常一样,趁着自己身体能维持运转的时候,抓紧时间帮学生指导论文,指导学生查找资料。他还经常指导自己带的两个博士生进行学术讨论,以最大的努力给学生们留下精神财产。看在眼里,妻子尹筑嘉也是急在心里,“长时间连续地指导,让他十分疲惫,毕竟他还身患绝症。”

    的确,癌症是痛苦的,有时让人痛不欲生。

    2017年春节,老师们都要报国家课题,一些年轻的老师就把写好的申请书发给黄建欢,请他提意见,那个时候黄建欢身上就已经很疼了,但是只要好一点点的时候,他就会看看他们的议题,然后非常认真的给他们反馈。徐航天说:“黄老师总是热心帮助别人,我们有什么问题都会去找他,知道他的病情后,学院的老师们都十分愧疚。”

    放弃治疗 是黄建欢的最后一次无私

    “我热爱教师这份职业,学生成长和成功是给予我的最高荣誉。未来路上,我与学生们并肩前行。”这是黄建欢生前的文字。

    这段文字也诠释了,无私,一直是黄建欢的“标签”。

    对工作,黄建欢主动承担下学院的“筹建经济数据研究中心”项目,并他把自己多年来的全部数据研究无私的分享到数据中心,给学生、老师提供研究资料。在他的带动下,越来越多的老师愿意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分享。直到2016年下半年,身患重病的黄建欢仍然在坚持数据中心验收工作。

    对学生,他将自己的办公室分享给每一个学生,让学生有一个固定的学习地方。

    对社会,他在重病时和妻子商量,从自己的积蓄中拿出十万元作为储备基金帮助家乡的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

    对党,他严于律己,在他人生中最后那段时间,已经花去几十万元医药费的黄建欢,亲自到学院党组织按时如数补缴了1万2千余元党费。

    ……

    但精神上的光芒,并不能治愈绝症,逐渐地,黄老师病情恶化了。

    “他那时对我说,这些学生都十分优秀,院长您能不能把这些学生都安排好,让他们顺利完成学业”张亚斌是湖南大学经济贸易学院院长,他告诉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的记者,黄建欢在请假时告诉自己的病情,并希望自己能够给学生们更多的机会,帮助学生在湖南大学学习期间有所建树。

    四月中旬,黄建欢突然大出血,当时医生就给他下了病危通知书,“一旦出现大出血,只要血控制不住,这个人就走了。”黄建欢的妻子尹筑嘉告诉记者。

    据黄建欢的妻子尹筑嘉回忆,病重期间,黄建欢有时候觉得自己身体稍微好一点了,就会帮学生想研究课题,督促学生查找数据,“他担心学生没有选题做,没有研究方向”。

    四月份黄建欢大出血的时期,一个月都无法吃饭的他根本没有力气说话,但是他还是通过微信回答学生的问题,黄建欢一开始还在用很虚弱的声音在回答问题,慢慢的,他有些支撑不住,直到后面有些问题实在没有办法回答了,才告诉学生自己身体有一点不舒服。

    在许多学生眼里,老师的这点“不舒服”,只是感冒一类的小毛病,休息几天就会好。

    “当检查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晚期了,他的病情一直都是进展的比较快,治疗效果也不好,他知道痊愈的可能性不大,但他一直抱有希望,想多撑几年。每一次病情加重,都是一次打击”,尹筑嘉告诉记者。

    黄建欢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但他仍挂念着自己的学生。“何博,拜托您费心心想想办法让我减少痛苦和延长寿命!我知道难!我只是还有些研究生未毕业,想争取点时间,7月份把把他们送出去。”黄建欢和主治医师交流到。

    转眼间,毕业季就要到了,六月份中旬,黄建欢和最好的朋友发微信:“我最多再坚持半个月。”这是他在提前和该告别的人告别。

    “最后他走的时候,是他主动要求放弃治疗的。他说不再拖延下去了,他反复地求我们、求医生,让我们不要再治疗了。打完针后,他的意识很清醒,但他每天都很痛苦,他不想拖着我们,这个时候的治疗也只是拖延时间,这样的拖延对他来说十分痛苦,他多次要求让他有尊严地走,不要再这样下去了......”说起这些,尹筑嘉的情绪有些失控。

    余燕团还记得,在老师昏睡的前一天晚上,他在医院照看黄建欢。“他让我回去时,我握住他的手,他和我说,老师能有你这样的学生,觉得很幸福,只是幸福得还不够。我当时就哭得稀里哗啦,哭得说不出话。”

    黄建欢离开前的半个小时,学生们相互打电话告知,在长沙的学生听到消息都赶了过来。在黄建欢生命的最后时刻,陪伴在他身边的,除了家人,还有十几个学生,每一个学生都和他握手,在他生命最后的时间陪伴着他。

    放弃治疗,黄建欢不想让家人和学生为自己继续痛苦,这是他最后一次无私。

    谈起老师最后的时刻,陈娟娟有些哽咽,学生们本还期待再多举办几次爬山活动,与老师同去,“我现在特别后悔,当初只看到他的付出,却没有提醒他要注意身体”。

    “黄老师,教师节快乐!”

    格林是黄建欢给自己所带的团队起的一个名字。格林,是green的音译,象征着生命,青春和希望,黄建欢希望大家不负青春。如今斯人已逝,言犹在耳,他的一举一动,感染激励了无数学子。而黄老师用生命诠释的“最后一课”教诲,也在格林团队队员等其他人身上延续着。

    2016年9月10日,是黄建欢的最后一个教师节,这时的他正在接受一系列治疗。格林团队为他做了一个册子,当家里有客人来时,他总是会拿出册子给人看,说“看我的学生多好!”。他们还录了一首歌,发到群里,黄建欢告诉大家,这是一个十分特别的教师节。

    “教师节又要来了,突然想把去年教师节我们五个学生为您录的《童年》再放一遍给您听,没有伴奏,但我想您会喜欢。”这是黄建欢的研二学生贺雅文的心里话。

    今年教师节,想念、不舍、遗憾......这些情绪充斥着这些学生的情绪,他们依然照旧送上了给老师的礼物,送上了他们没能对老师说出口的话:

    研二学生黄萌:研一的我们觉得很幸运,能成为黄老师您的学生,又真的很遗憾,还没来得及上过您一堂课,看您站在讲台上的样子。

    博士生余燕团:黄老师,能成为您的学生,我很幸福,只是,我幸福得还不够。

    研三学生谢优男:亲爱的黄老师,记得初见面时您慈爱的笑容,温暖了我,谢谢您温和的接纳,让我很快就融入格林团队的大家庭!记得您在我小论文的写作过程中,多次鼓励我前进,谢谢您耐心细致地指导,让我不断的成长!师恩如海,谢谢您的爱与付出,将永远印刻在我心中!

    博士生陈娟娟:亲爱的黄老师,您离开之后无数次梦到您,您总是在梦里告诉我您没事,让我梦醒误以为之前的一切是一场梦,您安好才是现实。一日为师,终身为傅。师恩似海,无以为报,我定不忘您的教导,砥砺前行。

    格林团队:老师,如果您能听到,格林团队一定要告诉您,我们下辈子还要做您的学生。

    ……

    “悄悄地 我走了 带走所有的疼痛和哀伤 留下一生的祝福和快乐”这是黄建欢在病床上写下的一首诗《致别离 ——写给所有的亲友》。孜孜不倦的“园丁”乏了,化作一朵浪花消失在海洋里,消散于尘世中。但他的精神却留在了所有知道他名字人的心中,激励着他们化悲痛为力量,继续前行。

    (杜英浩对此文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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