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街的两个慢病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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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三妹(左)和媳妇倪春荣。 |
文言禧和儿子文葵。 |
建设街是广州的一条老街道,起源于广州市第一个建筑工人新村。在这个面积只有0.93平方千米的地方,生活着1.2万60岁以上的老年人,百岁以上老人就有10位。这个广州典型的老年社区,可以说是广州“居家+社区养老”的一个缩影。文言禧是这个缩影中的典型。
文、图/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 杜安娜 通讯员辛亮璇、曾晓蕙
前几日,文言禧刚过了自己80岁的生日。就在五年前,他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一个没法下楼的“空中老人”。文言禧的家在建设三马路一栋老式的楼梯楼里,从孩子成人到老伴去世,他已经在这里度过了三十多年的时间。
终究是个快乐的老头
和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楼房一样,这间两室一厅的房子,面积不大。对文言禧一家来说,甚至有些窘迫:夫妻二人加上一儿一女,勉强挤着住了些年。直到女儿出嫁,儿子成家,这间小屋迎来了最充实、和美的时光。没过多久,这安宁的时刻很快又被“打破”了,随着小孙子的出世,文言禧的家中再次出现了“空间危机”。
这些年,家里住得虽然“紧张”了些,但文言禧终究是个快乐的老头。有时间,他喜欢出门到处走走,找老同学、老朋友、老同事聊聊天,定期参加老伙伴们的聚会。“我们一般两三个月聚一次,也是互相关照着,看看谁还好好活着。”文言禧说到这里,自然爽朗地笑了起来。
作为已经有30多年党龄的老党员,文言禧还喜欢到社区党员服务站转转,他爱跟居委会工作人员、其他社区党员谈一谈,有时候是关于社区建设,有时候是国家大事。在别人眼里,他是个很积极的人。每天晚上回到家中,文言禧觉得虽房屋逼仄,却也充实温暖。
有一天成了“空中老人”
像文言禧这样的高知老人也不在少数。文言禧是上世纪50年代华中工学院(华中科技大学的前身)机械制造专业的大学毕业生。大学毕业后工作分配到专业对口的广州一家造船厂,文言禧和班上十多名同学一起来到广州。
文言禧现住的这间房,则是文言禧所在单位的员工住宿楼。
曾经这栋楼的上上下下都是单位的同事。三十年时光荏苒,“现在这栋楼里的住户大都易主,要么搬走了,要么过世了,”但这栋楼对文言禧来说,意义不一般,这不只是一个住处,还是一个社区,一个家园。然后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离开了这栋楼。
突然有一天,这个家就真的成了他的“归属”。事情发生在五年前的一天,文言禧查出患有肺癌,加上肺气肿、高血压的病痛,行走对他来说,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更不要说下楼。两年前,文言禧由老伴陪着,后来老伴因病过世了,这一“任务”就交到了儿子和儿媳妇手上。
保持尊严和体面
文言禧患病后,让本不很宽裕的家庭日子艰难了起来。文言禧的儿子文葵主要靠做临工来养家,现在是一名交通协管员。为了更便利地照顾父亲,他从本离家较远的海珠区调到离家较近的越秀区,文葵的妻子也做一些临工补贴家用,每天下午四点,两人就将父亲交接班。
几年前,文言禧一个人在家中突然哮喘发作,喘不过气来,幸亏那次发现及时,送医院抢回来一条命。自那以后,儿子和儿媳妇开始轮流寸步不离地照看。就在记者探访的前几天,文言禧才刚从医院出院,这次发病,幸亏儿子文葵在家得以及时发现。
今年文言禧屈指可数的几次下楼,都是去了医院。
文言禧不得不接受只能守在家的事实。不过,即便不出门,他依然保持着多年的习惯,把自己拾掇得工工整整,衣着干净,保留着一个文化人应有的尊严和体面。
见到文言禧上下楼不方便,很难定期到医院做治疗,社区通过街道“微心愿”公益活动,连接了企业爱心资源,为他送上一套远红外线治疗仪,方便在家用。街道将他家庭列为党员“结对”帮扶家庭,逢年过节街道党工委、社区党委都会送上关心与慰问,并且连续三年帮助他申请党员互助金合共6000元。平日里,社区还会定期组织社区志愿者上门拜访,了解他的生活状况。
心态好生活就会更好
慢慢地,文言禧开始认真对待自己在家中的日子。他抛开了对自己来说一些不必要的东西,比如手机、网络。有时间,他看看电视,听听收音机,但只看新闻节目。有时候,文言禧还会关上门来高歌一曲,“自我欣赏”。“我喜欢思考,想一些天马行空的东西”,文言禧觉得,生活不是想象的那么寂寥。“一天没有那么长。”
“采访结束后,我还想谈谈我最近思考的一个问题。 ”文言禧眼里充满了对生活的宽容和禅意:“最重要的是处理好关系,首先不要把儿子媳妇当作奴隶,把他们的照顾当作理所当然。另外,要建立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不要把人与人之间对立,我就把工资卡、钱全部交给儿媳妇管。”
有些问题,他想得很透:“家庭中,需要互相包容。比如,我尽量少管事,因为我们老了,思维和认知不一定跟得上时代,我们说的都是老一套。比如,我儿子和儿媳妇会为孙子的学习发脾气,我从不插言。他们也很辛苦,也需要体谅和理解。在忙完一天的工作后,谁都会有一些情绪需要排解。”
“心态好一点,生活自然就会好一点。”在文言禧看来,选择在家中在社区养老是自己人生的终极路径:“中国的传统观念,落叶归根。”
相比起任何苦难,能每天和家人在一起,生活在自己熟悉的故地,对文言禧来说,就是一种晚年的幸福。文言禧说:“每天看到我的小孙子,就是我对未来的希望。”
婆媳融洽似母女
与文言禧几条小街相隔的刘三妹,今年也已经年过80岁。和广州许多老人一样,几年前她还在为大儿子带孩子而忙碌, 突然就停了下来,正式开始自己的养老生活。
停下来的原因,是因为她有一天独自出门,在家门口迷路了,在几条街上来回穿梭了三个小时,才找回家。家人们开始担心她的健康起来,不再让她带孩子了。
“光荣下岗”的刘三妹离开大儿子家,回到黄华路上住了几十年的一栋楼梯楼,与小儿子和小儿媳妇一起生活。说起来,刘三妹的小儿子和儿媳妇也是年近半百的人了,小孙子也已经20多岁,参加工作有些年了。
退休前,刘三妹是广州市锁厂的一名普通工人,早年丧偶,平时言语不多,性格内向。在社区里,厂里的这些老伙伴们都说她找了一个好儿媳妇,是她一个人辛苦养大两个儿子换来的福分。
刘三妹的小儿子和小媳妇是典型的“外来媳妇本地郎”组合,媳妇倪春荣是小儿子单位的同事,20出头就嫁到刘三妹家。婆媳两人从没出现过人们所说的冲突,社区的邻居要不是多嘴问一句,很多人都以为是亲的母女俩。
刘三妹一家三代现在住的这间两室一厅的房子,是当年单位的员工宿舍,面积不大,不过被媳妇倪春荣收拾得相当干净、整洁。这些年来,刘三妹和20多岁的孙子住一间,儿子媳妇住一间,生活也算安排得妥帖。
刘三妹的生活很简单,每天都有她喜欢的戏曲节目,虽然听力一年不如一年,但看着电视屏幕里穿着流光溢彩华服的演员演唱,她也能津津有味地欣赏半天。无论家中是不是有其他人,她总是能旁若无人,自得其乐。
这两年,刘三妹的听力越来越差,本来就性情安静的她,越来越缺乏社交兴趣。有时间,她总是喜欢一个人待在家。有一天早上,刘三妹凌晨4时起来煮粥,结果忘了关火,早上媳妇倪春荣起来发现连锅带粥全部煮干了。倪春荣意识到,刘三妹的健忘越来越加剧了。“再不出去跟人打交道,练习一下脑子,可能就痴呆了。”
社区互助养老更幸福
倪春荣记得自己有次出门,也遇到过这样的老人家。有一天她赶着去上班,在小北路公交车站一个老人向她求助,说找不到家了。但这位老人又不记得家的具体位置。无奈之下,她只好打110求助。那天,倪春荣想到自己的婆婆,也许有一天也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从那以后,倪春荣就经常把刘三妹带到社区文化中心。
参加了几次活动后,倪春荣发现刘三妹对与人交往并不感兴趣,每次都是独自坐着,并不与其他老人交流。“她最感兴趣的是食物。”倪春荣看到,有食物出现,婆婆就止不住嘴去吃,直到有一次,刘三妹毫无控制地把家中的各种零食吃完,引发胃胀胃痛疼得直叫,倪春荣赶紧送她去医院。
与社区的老人接触多了,倪春荣发现有很多老人家都是独居老人,没有亲人照顾。“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吧”,倪春荣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恰好那段时间,街道开展“互联网+”长者配餐服务,通过连接互联网送餐平台,以政府、餐饮企业、送餐平台三方信息对接和协同服务的方式,为社区长者提供网上点餐和免费送餐。她听说街道居家养老志愿服务队招募志愿者,马上报名参加了。她的任务其实并不难,“每个星期三负责帮助送餐”,倪春荣说:“其实这项服务完全可以由外卖小哥来完成,为什么让她们社区志愿者来做,用意良苦。”
“很多都是不能下楼的老人。我们去送餐,顺便也会跟这些点餐的独居老人聊聊天,问问他们对饭菜的评价,听他们拉拉家常,看他们身体状况如何。”倪春荣说:“也是让这些老人感受到身边的温暖。”
倪春荣每次送完餐回来,也会把这些故事讲给刘三妹听。
“现在老龄社会已经来了,我们这一代独生子女如果不进行互助的话,也很难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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