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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清华理工学子写出让诗人“震撼”的诗

2019年02月19日379未知admin



  上图:王步高。

  下图:《清华学生诗词选》一书的封面。

  照片来自受访者和网络

  一本不到300页的小书,让人领略到清华园里诗教复兴的峥嵘气象。

  这本名为《清华学生诗词选》(下称《诗词选》)的书,由清华大学出版社于2016年底出版,是清华大学“清华学生原创优秀作品”项目之一。

  《诗词选》收录2009年以来清华大学选修“诗词格律与写作”课程的学生诗词作品,凡600余首,出版以来,尚未在大众层面引起广泛注意,但在国内诗词界,却已是赞声一片。

  《诗词选》的引人注目之处在于,有241位清华学子的作品入选,其中82%为理工科学生。更重要的是,这些大多出自理工科学子之手的作品,品质颇为不俗。

  “有诗味,有深度,有高度。”中国工程院院士、清华大学荷塘诗社名誉社长王玉明先生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这样评价《诗词选》中的作品。王玉明同时也是一位享誉国内诗词界的诗人。

  原中华诗词学会常务副会长、诗人梁东认为,《诗词选》中的作品,“体裁多样,古风、五绝、七绝、五律、七律、词均能写出严格守律的佳作,词之佳作尤其多。这些作品既透着强烈的青春气息,又不失典雅的韵致,有的尚显稚嫩,可有不少却给人以老辣和成熟的感觉。”他并认同一种说法:这些作品甚至令人“震撼”和“自愧不如”。

  在传统文化复苏大潮澎湃有声、高校人文素质教育提倡经年的大背景下,源远流长的中国诗教传统,在人们印象中以理工科见长的清华园中结出累累果实,自然令人刮目相看。

  当工科男、工科女遇到诗

  海淀区中关村融科资讯中心B座一层的星巴克咖啡店,张洵恺落座后,为脚上的拖鞋略表歉意。不过,这位看似散淡的谷歌公司程序员,很多时候,却严格地遵循着一种无形的戒律——他能记住一百多个词牌的平仄,并因写得一手格律谨严的旧体诗词,被清华的同学们半认真半调侃地以“恺神”相称。

  张洵恺今年23岁,2016年,他从清华大学计算机系毕业后来到谷歌公司,成为一个“码农”。人虽离开了学校,他写的一些诗词,仍被清华清莲诗社的同学所乐道。

  雨住骄杨轻泣,风停曼柳长垂。

  临行何必尽低眉?

  怒潮知涨落,皓月有盈亏。

  把酒三年兄弟,登楼万里晴晖。

  离愁化作壮怀飞。

  他年重聚首,一笑解金龟。

  这首《临江仙·别同窗》是张洵恺在大一时,为送别高中同学所写。最后一句典出“金龟换酒”,说的是唐朝时贺知章在长安初见李白,深赏其才,邀其共饮,但当日身上却没带酒钱,遂解下佩带的金龟——当时官员的佩饰物换酒,二人一醉方休。整首词音韵响亮、自然,字里行间洋溢的青春友谊十分动人。

  《记一二·九合唱》则显示了这位理工科学生强烈的家国意识:

  独立喧嚣意不群,但凭此曲哭英魂。

  飞鹰走马长流水,火树银花深闭门。

  国难百年无后死,天悲数纪有余温。

  承平歌舞红妆面,可似京华旧血痕?

  这种家国意识,不独为张洵恺所有,而流布于《诗词选》全书中。

  化学系2010级的杨晋焱,在清华从本科读到硕士,2012年秋天的大三下半年,他选修了“诗词格律与写作课”,从此走入诗词之门。“这件事情对我很重要,它给我带来的世界极大。”回忆自己与诗词的结缘,杨晋焱说。

  杨晋焱的诗词风格清新中带有奇崛。他说自己不喜欢托古,认为竹帘、香烛等已经不是现代社会常见的生活用品,不宜入诗,而喜欢让街道、电脑、楼房等现代社会的物象出现在诗中。在一首描写自己宿舍的诗中,他写道:

  客里中宵灯不孤,万泉河畔是吾庐。

  香甜弥漫加餐后,键鼠轰鸣入梦初。

  少遇假期能卧榻,每逢外快便添书。

  窗前月色频来访,没有窗帘请自如。

  “我喜欢诗词那种独特的形式美,喜欢它带给人心灵的独特体验。”杨晋焱这样谈论诗词读诗的乐趣。他现在在北大附中任教,繁重的工作之余,读诗写诗仍是精神世界里不可替代的元素。

  张洵恺、杨晋焱只是今日清华理工科学生中写作诗词的两个佼佼者,《诗词选》表明,这是一支长长的队伍。

  《过成都杜甫草堂五首》之四,表达了对诗圣杜甫身世与遭际的深沉感慨,作者为精密仪器系2007级学生曾悦:

  楼台久别好晴明,有疾斯人道不行。

  魍魉窥窗听雨脚,江湖泊梦说功名。

  蓬门绿草逢归燕,巷口乌衣对废城。

  底事微躯憔悴尽,故园消息慰生平。

  《悼袁崇焕》是一曲挽歌,对愚昧、自私的庸众表达谴责,对悲剧英雄深致叹惋,作者为正在环境学院读大二的任滋禾:

  从来志士易途穷,天下纷纷笑此公。

  举世慧哉图自好,唯君痴矣做英雄。

  仁心何罪偏加罪,战至全功不是功。

  料得先生应脱帻,忠魂依旧保辽东!

  《送友入伍》抒发对军旅生涯的向往,作者为精密仪器系2006级学生申昊:

  漫道黄龙久解兵,几番烽燧起承平?

  扬鞭走马成忠武,击剑吹箫是达生。

  今夕朋侪尽樽杓,他年戎伍作干城。

  京华人事休萦念,一逐长风向柳营。

  《簪菊》托物言志,作者为自动化系2012级学生漆毅:

  唤醒玉人攀摘忙,临漪素面试新妆。

  胸中云气浮沧海,手底秋心绽狷狂。

  疏懒只怀杯底月,清闲最恋晚来霜。

  含烟拾翠随山老,不媚东君名利场。

  通读过《清华学生诗词》一书书稿的86岁的诗人梁东,在为该书写的序言中,如是概括清华学子作品的特点:“清华学生的诗词,力求面向世界、贴近生活、有思想、不跟风,对国计民生较为关注,对雾霾、贫富差距、钱学森之问、教育制度、低头族等问题有清晰冷静的看法,令人耳目一新;亲情孝道、思乡怀旧、相思别离等传统题材,也都写得别有风致,品位高,诗味浓。”

  梁东并认为,尽管清华学生的一些作品中存在刻意模仿古人、“为赋新诗强说愁”的倾向,但总体上,应该为他们鼓掌。

  赓续文脉、语脉和德脉

  南京龙江小区阳光广场的一座公寓楼,当记者如约敲开王步高先生的家门,步入主人的书房兼卧室,尽管已有精神准备,但仍被眼前这位老人的羸弱所震惊。

  2009年春天,甫从东南大学退休的王步高,接受了清华大学的邀请,到清华开设“诗词格律与写作”“大学语文”等四门文化素质课。

  王步高早年在南京大学德语专业学习,“文革”爆发后被迫中断学业,并两次被打为“反革命”。“文革”结束后,他在吉林大学、南京师范大学攻读古典文学专业,并成为词学大师唐圭璋的入室弟子。他的诗词写作课,在东南大学享有盛誉,在高校人文素质教育界亦素有口碑。因教学关系,清华国家大学生文化素质教育基地副主任程钢副教授与王步高相熟,一听说王步高退休的消息,他立即向学校做了推荐。

  “清华当时正苦于找不到好的大学语文老师,听说他退休了,我与程钢立即赶到南京。其实也没提供什么特殊的条件,王步高就痛快地答应了。”时任清华国家大学生文化素质教育基地常务副主任的李树勤回忆。

  对于清华,王步高显然抱有精神上的皈依之感。清华的讲台,是王国维、陈寅恪、梅贻琦、黄万里等站立、授课过的地方,每每提到这些学问博大精深、思想人格独立的前辈先贤,王步高都用“敬畏”一词表达自己的敬仰、惕励之情。

  王步高同时也怀有高度的文化自觉。他说,中国近现代的激进反传统造成了文化的断裂,而继承中国传统文脉、语脉、德脉,正是母语教育的历史使命。

  在王步高看来,文脉主要指文言文字与文学。中华文脉主要是靠文言延续的,文言有典雅精美简洁的特点,受过高等教育的中国人都应该不但能读懂文言文,还应该能写。文脉的另一方面是字脉。王步高主张,像清华大学、东南大学这样的重点大学的学生,应当掌握常用的繁体字。

  “如果清华学生去台湾做交换生,连‘臺灣’都写不出来,肯定不是什么荣耀的事。”采访中,王步高再提他常用的这一说法。8年中,王步高在清华开的四门课,全用繁体字课件,这在清华是极少见的,而清华也容得下它们。他为这一事感到欣慰。

  语脉主要是指掌握入声字,能从音韵的角度欣赏分平上去入格律诗词,甚至让一部分学生能写出格律严整的格律诗词。王步高认为,普通话废除了入声,这导致今人无法体会中国古诗词的音韵美。

  病榻上的王步高,说到入声字,目光仿佛变得格外明亮。这是当今诗词界争论不休的一个问题,王步高属于坚定地主张保留入声字的一派。他列举中国十大词名作,指出其中的六首,包括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岳飞的《满江红》、李清照的《声声慢》等,押的都是入声韵。这些慷慨悲壮、名满天下的词作,用入声韵是其成功的关键因素之一。

  因此,在东南大学、清华大学的“诗词格律与写作”课上,王步高一开始就要求学生辨别四声,主要是辨别入声。

  而所谓德脉,是指儒家经典与诗词中包含的包容、廉洁、知耻、旷达、感恩、节物、民本、爱国等价值观。王步高认为,多了解、背诵一些经典名作,对当代大学生乃至国民、官员,都会产生积极的影响,有助于恢复***运动以来被历次政治运动所摧残的传统道德。基于这一思想,在教学中,王步高总是突出讲授乌台诗案与苏轼的黄州词,用苏轼在人生低谷时的表现,对学生进行旷达与挫折教育,启迪学生“从黄连里嚼出甜味来”。

  桃李满天下,斯人独憔悴

  桃李满天下,斯人独憔悴。正是这位老人,以燃烧的节奏,历时8年整,在清华播下了诗教的种子。

  强烈的使命感,严谨的学风,基于深厚学养的激情,辅之以自身曲折而丰富的生命体验,使得王步高的课程风靡清华。

  “有的学生说,选王步高老师的课,比在北京买车摇号还难。”李树勤说。在他看来,无论从课程的质和量角度衡量,王步高都堪称几十年来清华大学最好的教师之一。

  “清华的一线教师一般96个学时就满工作量了,王步高每年都讲288个学时。8年的学期里,他每天吃食堂,全部心事都扑在学生身上。”李树勤同时认为,王步高显然也很享受站在清华的讲堂上,因为清华学生的文化敏感性很强。

  王步高本人,也多次公开表达在清华任教的感受。他常用“震撼”与“自愧不如”这样感情色彩浓烈的词汇,形容自己在清华授课的体验。

  在多个引发王步高“震撼”反应的例子中,一个著名的故事是:在一堂诗词格律与创作课上,他以周邦彦的《花犯》一词为例,讲到词句两个仄声连用时候,不能任意用两个仄声字,最好用去上声。所举的是词中的“更可惜,雪中高树,香篝熏素被”“但梦想、一枝潇洒,黄昏斜照水”两句。(其中加黑的字均为去上声)下了课,旁听的学生曾悦过来跟他说:“《花犯》是犯调,不是正格的,你应该举正格的例子。”王步高闻言眼睛睁得老大——一个学工科的学生,竟然还知道什么叫“犯调”——两个不同的宫调合成一个词调,这是一个一般中文系老师也不懂的概念。

  曾悦的批评,令王步高“眼睛陡然一亮,心悦诚服。”

  后生可畏,清华的后生尤可畏。“在这些后生面前,我绝不敢以真理的化身自居,必须谦逊、低调,活到老,学到老。”王步高说。

  面对这样的学生,特别适合研究性教学。王步高在每门课的开始便明确提出,期末要交两份作业,一是对课程进行评价,提意见;二是给他编写的教材挑出三处错误。

  2016年12月初,王步高被查出身染恶疾。12月12日,清华教务处的微信公众号“学在清华”发出一条题为“紧急通知:三门文化素质核心课停开”的消息。该公众号一般的阅读量为一两千,这条消息的阅读却达到了两万多。许多学生都知道,停开的这三门,都是王步高的课。在公号罕见的大量留言中,弥漫着对“王老爷子”的关切与祝福。

  两个月后,在“知乎”上,出现一条“听王步高教授的课,是怎样的一种体验”的问答。回答提问者多是在清华听过王步高课的人。众多充满细节与感情的回答,复合出一个可亲可敬真性情的老师+长者的形象:一口乍听费劲但听惯了很有韵味的扬州腔普通话;讨厌学生在课堂上玩手机,会让玩手机的人站起来;喜欢拖堂,但不令学生反感;多达300页的PPT。

  清华园里,王步高仍是一个常被提到的名字。有十几拨学生专门去南京看望归养的他。记者采访的十几名清华学生,包括曾担任过王步高助教的夏虞南、王莹、张洵恺等,说起王步高,都交织着发自内心的亲切、感念与敬意。其中被说到最多的,是每逢佳节,王老师都会邀请学生到家中,一二十人,一起包饺子、玩诗词游戏,其乐融融。

  计算机专业毕业、负笈美国的周圣凯,在微信上对记者回忆王步高在清华做题为《诗词与爱情》的讲座时,自己抢到了前排位置时的喜悦之情。他对王步高强调用今人的观念与态度,结合古雅的语言去作诗的主张,记忆尤为深刻。

  在南京,缠绵病榻上的王步高,对清华一往情深,念兹在兹。

  “有人问我:如果当初知道选择来清华会以一场大病收场,还会来吗?我说:会!我不后悔当初的选择。”采访临近结束时,王步高大声说。(张修智)

责任编辑:桂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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