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副厅长每次受贿都打借条法庭上他放声大哭

　　原标题：每次受贿后都打借条，这位副厅长以为自己伪造的假象天衣无缝

杨雪鸿 资料图

　　检察日报12月25日消息，掌控危险废物经营许可证颁发和环评验收的大权，利用手中的“签字权”疯狂敛财，而每次受贿之后，都要伪造一笔借贷“证据”，并和行贿人达成“攻守同盟”……近日，由四川省检察院指定管辖、眉山市检察院提起公诉的四川省环境保护厅原党组成员、副厅长杨雪鸿受贿、滥用职权案一审开庭审理。

　　眉山市检察院指控，2003年至2015年间，杨雪鸿利用担任南充市嘉陵区委书记、南充市副市长及四川省环境保护厅副厅长的职务便利，在危险废物经营企业申领、换发危险废物经营许可证及企业上市环保核查、业务承揽等方面，为他人谋取利益，收受贿赂合计人民币673.7万元。杨雪鸿还滥用职权，违规核发、换发危险废物经营许可证，给国家造成重大损失，依法应当以受贿罪、滥用职权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从几千元到上百万元来者不拒

　　也许是钱来得太容易，尝到甜头后，杨雪鸿的贪欲闸门就此打开，只要找他办事，都必须表示点“意思”才能过关。

　　杨雪鸿，1975年11月参加工作，1987年10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年轻时，他当过知青，大学毕业后顺利进入北京一机械化工公司工作。1987年，杨雪鸿担任北京市建委干部，从此从政为官一路顺畅，从国家土地管理局用地司城乡处副处长到湖南省沅陵县挂职副县长、国土资源部用地司城乡处副处长，再到湖南省会同县委副书记、湖南省怀化市政府助理巡视员。14年间，杨雪鸿工作也算兢兢业业，克己奉公。

　　2002年10月，杨雪鸿从湖南省怀化市政府助理巡视员调到四川省南充市嘉陵区担任区委书记。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一个经常将“廉洁奉公”挂在嘴边的人，却开始“阳奉阴违”。上任后的3年间，他多次利用职权为行贿公司拨付工程款、减免税收提供帮助，收受人民币合计30万元。

　　2004年，南充市某公司董事长孙某找到杨雪鸿，希望装饰城项目税收能适当减免。面对“老朋友”的要求，杨雪鸿爽快地答应了，并兑现承诺，帮助孙某落实了“两通一平”，即由政府出资通水、通电和平地后交由企业使用。办好了事，杨雪鸿以买房缺钱为由，向孙某“借”了10万元，并写了一张“借条”，借款日期故意写在了到嘉陵区担任区委书记之前。也许是钱来得太容易，尝到甜头后，杨雪鸿的贪欲闸门就此打开，只要找他办事，都必须表示点“意思”才能过关。

　　2008年，杨雪鸿担任四川省环保局（2009年更名为四川省环保厅）党组成员、副局长之后，他的受贿行为呈“爆发式”增长。据统计，2008年至2015年，杨雪鸿的受贿总金额达到600余万元。可以说，只要是送上门的，从几千元到上百万元，他全都来者不拒。除了人民币外，他还收到过价值近60万元的位于西昌的房产一套、3万美元、5万港币，以及价值7万余元的劳力士手表和价值5000余元的苹果手机。

　　掌握关键权力后坐地起价

　　一些不符合颁发或换发危废证条件的公司，主动找杨雪鸿帮忙，只要给了钱，就一定能通过验收。他甚至干涉下属正常执法，只要收了钱就不出具行政处罚决定书。

　　找杨雪鸿办事的，几乎全都与环评、换发危废证有关。2009年到2015年，杨雪鸿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10多家化工公司、环保公司、有色金属回收公司等换发、申领危废证提供帮助。

　　据了解，根据《危险废物经营许可证管理办法》规定，国家对危险废物经营许可证实行分级审批颁发，省、自治区、直辖市政府环境保护主管部门也可审批颁发。申请领取经营许可证要求严格，发证机关还需要现场核查经营设施。危险废物综合经营许可证有效期为5年，危险废物收集经营许可证有效期为3年，有效期届满，需重新申请。

　　2008年杨雪鸿担任四川省环保局副局长后，所分管的正是污染防治和危险废物工作。所有申领和换发危废证、办理环评业务的必须经他签字才能通过。掌握了关键权力，杨雪鸿做起了坐地起价的“生意”。

　　2010年，四川某化工公司按照正常程序向四川省环保厅提出换证申请。按照《危险废物经营许可证管理办法》规定，省环保厅应当自受理换证申请之日起20个工作日内进行审查，符合条件的予以换证，不符合条件的书面通知申请单位并说明理由。可到了杨雪鸿这里，国家规定成了虚设，因为该化工公司没有“意思”一下，杨雪鸿既不签字通过，也不予以取消。拖了半年，该公司法定代表人给杨雪鸿送了5万元之后，才成功拿到换发的经营证。2012年，该公司又要重新申请换证。这一次，他们主动送了5万元，很快就拿到了证。

　　一些不符合颁发或换发危废证条件的公司，主动找杨雪鸿帮忙，只要给了钱，就一定能通过验收。他甚至干涉下属正常执法，只要收了钱就不出具行政处罚决定书。

　　权力过于集中，让杨雪鸿成功把控企业换证、环评业务。除了被动给钱，有不少人是主动找上门，希望给予关照。

　　2010年，四川某环保科技公司负责人吴某通过中间人找到杨雪鸿。在饭局上，吴某的阿谀奉承、溜须拍马让杨雪鸿很是受用。吴某给杨雪鸿送了一些礼品，并悄悄递给他一张存有40万元的银行卡，希望能帮助其公司承揽一下环保业务。

　　收钱就要办事，在杨雪鸿的努力下，吴某的公司在2010年到2012年成功承揽了一批环保业务。

　　滥用职权帮“交情”公司渡难关

　　本应被公开的行政处罚决定书，就因被设定为秘密文件，在网上无法公开，从而使其他公司认为这家公司仍在合法经营而继续与其签订经营合同。

　　在眉山市检察院的起诉书上，杨雪鸿被指控的一项罪名是“滥用职权罪”。而这一罪行，也与他的贪婪密不可分。

　　四川某环境治理公司曾在5年间向杨雪鸿行贿110余万元，杨雪鸿在明知该公司不符合条件的情况下，仍然成功地帮助该公司违规核发、换发了危废证。

　　2014年，该环境治理公司负责人又找到杨雪鸿，希望他能再次“伸出援手”。原来，该公司在环保“三同时”（同时设计、施工、投产）验收中没有通过，四川省环保厅对该公司作出了暂扣危险废物经营许可证的行政处罚决定。

　　因为与这家公司有着多年的“交情”，杨雪鸿竟私自在暂扣文件上加盖“秘密”二字，并下发到该公司所处的市级环保局。本应被公开的行政处罚决定书，就因被设定为秘密文件，在网上无法公开，从而使其他公司认为这家公司仍在合法经营而继续与其签订经营合同。

　　另一边，杨雪鸿以不想扩大负面影响为由，要求市级环保局不要扩大范围。该公司随后要求当地环保局以“应急处理”方式同意其继续营业，而“应急处理”只有在发生突发事件和地震等情况下才能允许。当地环保局两次向省环保厅请示，省环保厅固废中心回复函明确指出，严格按照暂扣危废证的要求，不允许继续营业。可回复函到了杨雪鸿那里，就一直拖着不签字……

　　为掩盖罪行在受贿后打借条

　　2016年，杨雪鸿被立案调查，他主动上交违纪违法款500万元。可面对调查，他矢口否认自己受贿，反复强调这只是个人借贷行为。

　　2009年到2015年，先后有30家企业和公司向杨雪鸿送钱，几乎每次都是在饭局上进行。行贿款往往以信封、红包、档案袋、土特产、礼品盒等作为掩盖，杨雪鸿很少推辞。

　　为了和杨雪鸿搞好关系，一些企业以其家人为突破口，如向杨雪鸿的老父亲拜年，为杨雪鸿的儿子购买房产、赠送结婚礼物等，杨雪鸿也一一受纳。

　　办案人员在查办案件过程中发现，杨雪鸿一直都有很强的反侦查意识。从第一次受贿开始，他就为自己找好了脱身之策——伪造借贷行为。每一次受贿之后，他都会主动找到行贿人，和他们达成攻守同盟，伪造借条和收条。可实际上，他并没有还钱。受贿的钱，杨雪鸿留一部分用于日常开支，其余放在以亲戚名义开户的银行卡里。

　　2012年党的十八大后，党和国家反腐力度越来越大，环保系统有人因为有与固废企业和重金属企业相关的腐败问题而进了监狱。这时候，杨雪鸿开始慌了。他找到大部分行贿人，伪造了多张借条、收条，并把还款日期故意改在一年前。这一次，他陆续退还了200余万元的赃款。

　　可尽管如此，杨雪鸿一边退，一边仍在“顶风作案”，只是适当“收敛”。

　　2013年、2014年春节，某电子材料有限公司老板张某以拜年的名义，在杨雪鸿办公室给他送了共计1.5万元人民币现金，希望能尽快审批危废证，并在企业日常监督管理上给予关照。在高压之下，杨雪鸿仍然不收敛、不收手，“心安理得”收下了“红包”。

　　2016年，杨雪鸿被立案调查，他主动上交违纪违法款500万元。可面对调查，他矢口否认自己受贿，反复强调这只是个人借贷行为。

　　法庭上他放声大哭

　　当检察官告知他，在法律上其受贿行为已经既遂，并不会因为退还赃款而改变，杨雪鸿的心理防线渐渐瓦解。

　　杨雪鸿一直以为自己伪造的借贷“假象”天衣无缝，对犯罪事实拒不交代，因为他觉得“坦白就会被惩罚”。

　　在看守所，负责该案的眉山市检察院检察官依法讯问杨雪鸿。今年60岁的杨雪鸿，因身居要职，曾是风光人物，无论是心理还是反侦查意识都比常人要强大。如何突破他的心理防线，检察官决定从人文关怀和以理释法入手，和他谈过去的成绩与贡献，剖析他犯罪的危害和后果，触动他的灵魂。当检察官告知他，在法律上其受贿行为已经既遂，并不会因为退还赃款而改变。此时，杨雪鸿的心理防线渐渐瓦解。

　　杨雪鸿的身体一直不好，有心脏病和高血压。检察官一方面做好他的思想工作，希望他放松压力，另一方面交代看守所随时关注杨雪鸿的身体情况。

　　几次交谈下来，杨雪鸿终于交代了全部犯罪事实。在忏悔书中，杨雪鸿写道：“我对自己的犯罪行为深深地知罪、认罪、悔罪和服法。”

　　前不久，杨雪鸿受贿、滥用职权案一审开庭审理。考虑到杨雪鸿的身体情况，检察院提前做好预案，与法院交换意见，安排医生随时待命。

　　走进法庭，杨雪鸿看到旁听席上坐着的100多名全省环保机关工作人员的一瞬间，五味杂陈。昔日同事与领导的出现，似乎成了击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杨雪鸿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审判过程中他放声大哭……

　　坐在被告人席上，杨雪鸿显得十分苍老和憔悴，对检察官的指控供认不讳。4个多小时的庭审，杨雪鸿两次血压升高，医生立即为其诊治。

　　庭审最后，检察官为四川省环保系统工作人员上了一堂廉政警示教育课。

　　作者：邓娟、周文彬、刘德华

　　来源：检察日报

责任编辑：赵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