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国庆节】在相当于申城5倍面积的红河州，我竟处在“长假旅游鄙视链”顶端

每到一地，当地干部总是尽可能带我们多走多看，入深山、进农户、看项目，山里日头晒，一开始，我还戴墨镜、鸭舌帽，发现这样的装扮不太适合，就换了草帽，后来索性什么也不戴，皮肤很快晒得更黑了，当地干部开始喊我“阿黑哥”。

讲述人

叶鹏举 上海第十批援滇干部


国庆假日这两天，朋友圈里在转“长假旅游鄙视链”，我也发现自己无意站在了“鄙视链”的顶端，也就是宅在家里。不过并非是在上海的家，而是我们帮扶的云南红河州及援滇干部的“家”——驻昆办。

长假之前的最后两天，省、州扶贫系统还在抓紧时间部署2017年追加项目的加紧推进及2018年项目的酝酿和调研。我身边的州、县领导及扶贫系统同事，注定又度过了一个充实而忙碌的长假，于当地干部而言，很久没有“黄金周”“双休日”之类的概念了，取而代之的是“5+2”“白加黑”。而我除了第一天在办公室整理资料和最后三天与州发改委、州扶贫办交接工作、搬到新办公室外，还有四天工夫可以安安静静看看书、梳理一下岗位调整后的工作思路、以及赴昆与部分在昆援滇兄弟共渡中秋团圆夜，倍感幸福与充实。

2016年7月20日东西部扶贫协作座谈会上习***的讲话，标志着东西部扶贫协作进入了一个新阶段。2020年底之前，现行标准下西部对口地区贫困人口的如期脱贫，成为东西部结对帮扶地区共同的硬任务，必须决战决胜、没有回旋余地。2017年初，上海各区援滇帮扶关系调整后，长宁区对口了红河县、金平县、绿春县这3个地处红河之南的边境少数民族聚居区，还代管了上一轮对口的省级贫困县——石屏县。我是2016年6月入滇承接帮扶协作任务的，同来红河州的还有徐汇、青浦区选派的两位同志，我在第一个职位——州发改委副主任挂职了15个月，今年九月中下旬，根据“聚焦扶贫”的原则调整到州扶贫办副主任兼红河县委常委、副县长。

坐在车上不动，“运动”步数却显示达1万多步

今年9月，又有两位长宁干部增派到红河州的金平县、绿春县挂职，有了他们的加盟，倍感温暖和力量。刚到这里，他们就感受到了山区行路太艰险。的确，来自平原地区的人所面临的第一个困难就是横断山区的交通不便及糟糕路况。红河州的南北差距及山坝差别特别大，南部几县如红河、绿春、金平等县山区面积均在96%以上，今年又恰逢“五十年一遇”的漫长雨季，滑坡、塌方和泥石流不仅夺去了几十人生命，还冲垮了几条进县的二级路及咽喉桥梁。来这里考察的人会发现，即使你坐在车上一动不动，手机显示的“运动”步数却达1万多步，这是车一路颠簸颠出来的步数。

红河州是以哈尼族和彝族为主体的少数民族自治州，全州面积3.3万平方公里，相当于上海市域面积5倍左右。全州有10个世居民族、少数民族人口占到六成，红、金、绿三县少数民族分别占96%、86%和98%以上。全州70%的贫困人口和90%的绝对贫困人口集中在红河以南地区，红、金、绿三县贫困面仍处在25—30%之间，属深度贫困化地区。地广人稀路难行，使得脱贫之路更加艰难。

“脱”贫压力越大，“扶”贫的精准度及实效就越重要，习***从攻坚战役的高度提出必须打赢“脱贫攻坚战” 、必须“决战决胜”，才能不辜向全世界的庄严承诺。为了“第一个百年目标”的顺利实现，早日让贫困人口真正脱贫、稳定增收，当地干部非常“拼”，援滇联络组领导也率先垂范，各位援滇干部自然也不敢怠慢。记得我们安顿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州內贫困县调研。为尽快熟悉州情县情，尽快熟悉“脱贫攻坚”的新要求，我们尽可能避开影响路段，先北后南、雨伏晴行，花了两个多月时间完成了第一轮的贫困县和帮扶项目调研。

每到一地，当地干部总是尽可能带我们多走多看，入深山、进农户、看项目，山里日头晒，一开始，我还戴墨镜、鸭舌帽，发现这样的装扮不太适合，就换了草帽，后来索性什么也不戴，皮肤很快晒得更黑了，当地干部开始喊我“阿黑哥”。不过，比较深入接地气的调研，也让我们在较短的时间内了解了贫困县乡的经济社会发展、民俗民情民愿、扶贫开发情况特别是上海帮扶项目的进展及做法。

过去二十年，上海帮扶项目主要围绕贫困人口紧缺的公共服务设施展开，一是修路特别是村路；二是建小学、卫生院；三是整村推进项目包括公共场所建设、引水工程、人畜分离设施、村容环境提升等。如当地不少村仍存在人与牛、猪混居，导致一些疾病交叉感染，还有山区缺少自然平地，村民聚餐、聚会往往只能在一颗大树下搭几张桌子，上海帮扶资金就帮助建造一些公共活动场地和公共房屋（雨棚）等。

现在，我们的帮扶重点更多从硬件转向了软件方面，更加注重“造血”功能即可持续增收能力建设。因此，因地制宜发展优势产业，通过土地流转、在专业合作社务工及年末分红等，带动村民脱贫成为重要方向;此外，加强人力资源培训交流和农村实用技术培训，也是提升当地干部、医生、教师、经济人才及农村劳动力素质的重要途径。过去的470多个日子里，除了负责沪滇帮扶协作这个主业外，我们还协助PPP项目和产业项目的推介及引进东部地区社会投资者相关工作，外来的企业投资与政府间对口帮扶、社会组织公益活动一道，成为重要的三股帮扶力量。

吃的是蚂蚱青草、喝的是山泉水，养殖鸡成为村民增收渠道

大兴镇迷克村是长宁区对口的绿春县今年的一个项目点。年初项目考察时，我进到一户村民家里，只看到家徒四壁，老人病弱、孩子目光迷离，只有女主人是个劳动力。聊起增收和脱贫，她说，想出去打工走不开，想多种植劳力不够。她家散养了几头猪和几只鸡，招待亲戚和祭祀用。我问她，为什么不多养几只？她说，饲料很贵，她家没本钱。

后来我跟她聊起在沪滇资金资助下，村里即将组建黄连鸡养殖和板栗种植合作社，鼓励贫困村民优先入社，资助设施、鸡苗及农资等费用，收获后收入的大部分收入分红给入社村民，合作社留成用作来年再生产起步资金；还可通过务工、土地流转增加收入。后来听说她家加入了合作社，衷心期待年底收成时，她家能尽早脱贫摘帽。

要知，当地所处的黄连山自然保护区，没有一根烟囱，生态保护得很好。当地的鸡吃的是蚂蚱和青草、喝的是山泉水，下的绿壳蛋都要卖10元一只，鸡和蛋都不愁销路，关键是适当扩大规模，这正契合了上海帮扶项目调整优化的方向。类似的合作社今年还组织了生态鹅养殖社、黑毛猪养殖社、生态茶种植社、中草药种植社等等，有望为村民就地增收提供更多的渠道。

除了特色种养业，在红河州一些旅游风景地区，随着宣传推介、旅游合作的深入，东部游客特别是上海游客日渐增多，越来越多的村民搞起餐馆、开起客栈，或跑客运、开商店，增收渠道更多，已在奔往小康的路上了。但有些地方还不行，特别是南部山区农村，希望社会各界更多地予以关注、支持、帮助，我们也将根据当地所需，开发设计更多的菜单化项目，供爱心机构和人士选择。

在跟踪推进对口帮扶的各个子项目的过程中，或是在酝酿谋划来年项目时的踏勘、讨论中，我们也特别注重把“积极务实、规范操作”的理念传播给项目承担单位及管理单位。

去年，南部山区因雨季雨天多、降雨大而开工晚、进展慢而面临资金拨付的问题，我们通过协商较好地解决了这一矛盾，在国庆节前，就一次性将财政资金拨付到县财政专户，同时督促县乡抓紧做好施工前的各项准备工作，待雨季一结束确保全面开工、加快推进，并要求县里确保项目资金拨付与项目进度相挂钩。

针对施工器械进入困难、建设物资运输不便，需层层翻爬水泥路、盘山道、沙石路甚至无路可走的实际困难，我们在项目安排时较好地兼顾了深山村寨的帮扶诉求，在项目概算时尽可能实事求是地予以考虑和规范认定，允许其运输成本和建造成本比定额标准上浮的一定合理比例。

不做锦上添花的事，把资金送到最贫困的地方

上海帮扶工作有个原则，那就是“不做锦上添花的事”，尽量把有限的援建资金投向最为急需或最具带动的项目上，尽可能提高上海援建项目的社会效益和群众受益面。不管条件怎样艰苦，只要是省、州列入攻坚脱贫出列范围的，再远再偏的村寨也是上海帮扶资金的投向范围。因为那些经过千回百转才能进入的村寨，往往社会发育比较原始、经济发展极度落后、人民生活相当贫困。

今年7月，共青团长宁区委、区青联启动了一个与红河州的结对帮扶项目，得到很多青联委员的大力支持和投入，不仅筹集到一批公益款，还设计了几个很有创意的项目。据说原先援助方案是要援建一所设施完善的高中的一个班级。经过商议后，青联决定去援助那些地处山区、条件更差、亟待帮助的学校。由于塌方，原定学校无法成行，通过实地考察和再次选点，他们将阿扎河乡中心小学等纳入了首批资助的对象。

9月下旬的长宁青联委员西南之行，还将第一期“创业讲堂”、阿扎河中心小学爱心图书馆、画室，结对贫困儿童的捐助款等带去彩云之南、红河之滨。一年来，像这样的帮扶代表团，我们还接待了十几批次，涉及产业帮扶、边贸考察、项目投资、劳务协作、文化产业、旅游开发、捐资助学、爱心公益、专家讲学及考察交流等。越来越多的考察交流团，都更加在意所援助项目能否精准落地、发挥实效，这也是我们今后关注的重点，要更加认真地整理合作意向要点、跟踪援助项目的后续推进，增强社会帮扶的实效。

作为援滇一线工作人员，在启动下一年的项目申报、预排时，我经常督促对口县要根据脱贫攻坚出列计划，以村级公共设施和带动能力较强、带动机制明晰的产业项目为主预排出一批储备项目，时间上紧扣脱贫出列节奏、空间上相对集聚，尽可能做深来年拟申报项目的前期工作，以便项目一旦确定就可尽快推进、尽早见效。

当然，一年多来的帮扶工作，也存在一些遗憾与不足：如对产业帮扶项目如何构建明晰的利益联结机制和风险防控机制以提升示范带动效果思考得不够深等。我准备发动更多同学、朋友资源，共同出谋划策、出钱出力，把产业项目的不确定性降得更低、把公益项目受益面搞得更大一些，从而更好地构建起政府引导下的社会帮扶大格局。

当然，这些都需要我们一线援滇工作人员在实践中勇于探索、积极实践，积累案例、形成经验。正好利用这个假期，总结一下岗位转换所面临的新任务、新思路。总之，前方的路依然漫长，但在全社会日益重视脱贫攻坚的大背景下，我们的信心也更加足了。

（本文编辑：王海燕）

题图来源：讲述人提供栏目主编：张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