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市场经济地位”已被滥用

　　编者按：

　　我国加入世贸组织已经16年，根据协议，WTO其他成员国应该给予中国市场经济地位，可实际情况是美国、欧盟等经济体仍不承认中国的市场经济地位。那么究竟什么是“市场经济”？各个经济体又是如何对中国做出评判的？拒绝承认中国的市场经济地位又会给世界经济带来怎样的影响？对此，交通银行金融研究中心刘学智在文章中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近段时间美国不承认中国市场经济地位问题闹得沸沸扬扬。关于中国是否应该获得“市场经济”待遇的问题，可追溯至2016年12月。根据中国2001年加入WTO时签署的协议，到中国成为WTO成员国满15年时其他国家应给予中国市场经济地位。即2016年12月11日起，欧美针对中国非市场经济而采取“替代国”的做法必须终止。然而，截至时间已经过了一年多，日本一直不承认中国的市场经济地位，欧盟的立场稍有缓和，但仍然秉承对立态度。美国于2017年11月中旬向WTO提交了拒绝中国在全球贸易规则下获得“市场经济”待遇的要求，裁定的依据是按照美国国内法律对中国的评判。

　　“非市场经济国家”到底是什么含义？首先来搞清楚什么是市场经济。通俗地讲，市场经济就是商品、劳动力以及各种要素资源通过市场来交换，要买什么、要卖什么都在市场上去解决。例如你想吃肉，去菜市场买就行了。与市场经济相对应的是计划经济，典型的是以政府计划为主导。例如你想吃肉，就得有分配给你的肉票才行。在改革开放以前，我国是典型的计划经济。但是时至今日，有谁认为自己的吃穿住行仍然是按照政府计划配给制的呢？从二分法来看，中国已经是市场经济。

　　有可能会有疑问，存在垄断还是市场经济吗？比如自来水、电力、公交、烟草、石油、天然气、电信、铁路运输等等的垄断现象。实际上，无论有多么垄断，都是市场经济。如果学过经济学，那么肯定记得教材中把市场分为完全竞争市场、垄断竞争市场、寡头垄断市场、完全垄断市场，这些全是市场经济，因为他们都是在市场上决定供给与需求（不是中国的教材这么讲的，是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教材这么教的）。如果以完全竞争市场为标准，那么世界上就没有市场经济国家。为什么？无论哪个国家，都有政府的存在，有政府就必须会对市场形成干预，就不可能是完全竞争的市场。美国也一样，并且美国政府的干预不仅仅限于美国境内，几乎涉足全球各地。由于中国是以国有经济为主体的国家，中国政府对中国经济干预的程度大于美国政府对美国经济干预的程度。但是否市场化并不与所有制相关，而与是否具备市场交易相关，不可否认中国已经是市场经济国家。如果以对全球经济干预的程度来看，美国政府的非市场、非企业行为干预明显强于中国政府，然而，有人质疑过美国的市场经济地位么？

　　市场经济是个很宽泛的概念，只要是在市场上决定供给与需求，那么就是市场经济。由于不同国家政府对经济干预程度是不相同的，如果严格按照本国经济状况定义市场经济，那么便可以随意指责其他国家为非市场经济地位。要是将农产品生产供给市场作为市场经济评判标准，那么日本、韩国则是非市场经济国家。

　　正因为市场经济评判标准的随意性和非标准化，“非市场经济国家”并不存在于WTO的多边规则字典当中。市场经济的法律条款也仅限于部分国家的国内法，并且每个国家评判的标准不一，随意性很强，导致滥用情况较为频繁。在中国加入WTO时候，主要有美国、欧盟、巴西、埃及、印度、以色列、韩国、马来西亚、墨西哥、秘鲁、新加坡、南非、泰国、土耳其等十四个经济体的国内法有“市场经济”条款。这些国家担心中国入世会对他们产业带来冲击，便要求中国接受入世后十五年非市场经济国家地位。十五年后（2016年12月）是否取消对中国的这一限制，则完全由他们国内法评判而定。

　　仔细看看在前面列举的十四个经济体，其中不包括日本。所以，日本没有国内法作为支撑，即便日本不承认中国市场经济地位，并不构成影响。对中国有影响的是其中的美国和欧盟，这两个经济体力求稳固自己的“宝座”，是不可能松口的。我国已经取得70多个经济体对中国市场经济地位的承认，这些国家主要是发展中国家。他们也担心中国今天的处境就是他们明天所要面临的困难，担心受到西方“主流国家”欺压。

　　欧盟在2016年5月就已确定不承认中国具有WTO协定的市场经济地位，但欧盟成员国之间分歧较大。反对声音最大的是意大利，毕竟意大利经济状况已经非常不好，倘若中国获得市场经济地位，意大利担心传统行业会受到严重冲击，认为数以百万计的工作岗位将失去竞争力。德国态度模棱两可，一方面想获得中国市场这块大肥肉，另一方面又担心传统产业被中国冲击。德国***默克尔说“原则上积极”评价中国的市场经济发展成果，但某些方面还需要改进。英国则强烈支持中国获得市场经济地位，英国和欧盟分手后希望获得中国支持。近几年中国在英国各领域投资不断加大，不但大力支持英国北部基础设施建设，而且在金融领域合作也在加深。

　　美国在2017年末正式提出反对承认中国的市场经济地位，似乎反应比欧盟慢了半拍，但突然扔出了个重磅炸弹。美国裁定的依据是美国国内法律规定的六个要素，简单来讲包括：人民币与其他国家货币的自由可兑换程度不高（除美元以外可能没有货币能够满足此条）；缺乏独立的工会代表劳工的权益（整个东亚地区的国家基本都如此）；中国对外国投资仍存在明显壁垒（几乎所有国家都有设有或多或少的投资壁垒）；政府对企业市场化投资行为有严重干预（中国是以国有经济为主导）；主要生产资料及资源特别是土地具有非市场化特征（国有经济为主的典型特点）；法律体系缺乏独立性（司法独立的确是个问题）。按照美国所列标准，不仅中国在当前不能获得市场经济地位，可能永远也别想获得了。

　　认定中国“非市场经济地位”的主要出发点是西方国家处于支配性地位，但这种支配优越性已经越来越不明显。中国在全球经济的影响力持续提升，中美欧经济经贸关系日益紧密，前不久特朗普访华期间便签署了2500亿美元的大单。大国之间爆发全面贸易战的可能性较小，但仍然可能会时不时地亮出“王牌”，在钢铁、铝制品、橡胶、部分加工制造业甚至高铁、航空等领域发起反倾销调查和各种限制条款。当然，也不排除未来在特定的状况下，爆发中等强度贸易战的可能性。美方此举损害中国企业利益，也会招致中方必要的应对措施。由于中美是全球最大两个经济体和贸易国，这将对全球经济增长带来较大负面影响。

　　（交通银行金融研究中心 刘学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