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瑞明：我看到的“后可可西里时代”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张曼玉

　　“前可可西里时代我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但是后可可西里时代，我是一个介入者。”

　　和可可西里地区的藏羚羊初次结缘是青藏铁路刚竣工的时候，贺瑞明参与评估给藏羚羊预留的迁徙通道是否合适，而这一关心就是十多年。

藏羚羊过马路 贺瑞明供图

　　“不务正业”，作为一名铁路警察，贺瑞明这样形容自己。关注藏羚羊数十年，每年公休假贺瑞明都在可可西里和玉树地区。“每年我一定到可可西里看看走失的小藏羚羊有多少，给小羊喂一次奶，给索南达杰磕一次头，到西宁和梁银权喝一次酒……因为是敬重！”

索南达杰雕塑 贺瑞明供图

索南达杰纪念碑 贺瑞明供图

　　“野牦牛队员们有情怀，内在相当浪漫”

　　梁银权原来是青海治多县公安局的常务副局长，后来他不干了，加入野牦牛队。“因为索南达杰被盗猎者打死，作为职业警察，梁银权希望能保护好战友扎巴多杰。1996年11月8日，札巴多杰去世了。梁银权就带领队员们巡山，保护藏羚羊，追捕盗猎者。这是真性情的人，绝对不是一个俗人能做到的。”贺瑞明说。

　　“真性情”“浪漫”“有情怀”是贺瑞明对野牦牛队员们的评价。达拉日秋、日成、扎瓦三个人曾赶着羊群从青海治多县家里出发，用了两个月时间走到可可西里五道梁的野牦牛队聚集地——青藏公路八工区遗弃的道班里报到。“很多人无法理解他们的情怀，他们的内在应该说是相当浪漫，不然怎么会羊群也不要了，一心只想加入野牦牛队？”

　　1999年9月8日，从格尔木到阿尔金山的路上，梁银权接到解散野牦牛队的通知。电话开着免提，队员们也都听到了，抱头痛哭。梁银权说：“这是最后一次巡山，我们一定得站好最后一班岗。”那次巡山，他们截获了六台盗猎车，1065张藏羚羊皮，是他们在可可西里截获最多的一次。

索南达杰保护站 贺瑞明供图

　　野牦牛队解散后，贺瑞明问原来的队员：“老弟，如果现在还组织野牦牛队，你们怎么想？”他们异口同声回答：“大哥，那还有啥说的，那还得去呗。不去哪能行，还是和原来一样，该咋干咋干。”

　　“可是……”队员问贺瑞明，“我们是不是已经被别人忘了？”

　　“凭啥？真正的理想主义者不会被忘记，历史也不会忘记，（保护藏羚羊）这个事随时拿出来都是不得了的事。”

　　跟野牦牛队队员接触越深，贺瑞明越感觉到他们的伟大，“他们的付出，对气候和生态环境的积极影响是不可估量的。我希望更多人了解他们曾经做的事。为了藏羚羊能自由驰骋，索南达杰，扎巴多杰等永远倒在了可可西里，梁银权背上打了14个钢钉，野牦牛队队员用生命保护了高原生灵！后来，可可西里管理局的同志也付出了辛勤的汗水，他们所做的一切就是让藏羚羊延续繁衍。”贺瑞明说。

　　“藏羚羊的种群恢复对维持生态平衡有积极作用”

　　曾经，藏羚羊看到人掉头就跑，离人很远，盗猎者给它们带来的伤害太重。贺瑞明介绍，通过这些“有情怀”“有理想”人的努力，这些年藏羚羊与人之间的距离近了很多，种群数量在不断增长，不管冬天夏天随时都能看到。“2006年的时候，藏羚羊的数量不会超过两万只。现在，我所看到的数据都在7万左右，我认为有可能比这还要多，但最起码不会少于7万这个数量。”

可可西里的小藏羚羊 贺瑞明供图

　　藏羚羊种群的恢复，对可可西里的生态有积极的意义。以前，青藏铁路附近的江克栋（蒙古语：狼窝的意思）没有多少狼，随着藏羚羊种群的恢复，那里的狼、野牦牛、藏野驴、猎隼和狐越来越多，它们共同维持着当地的生态平衡。

　　对于最近爆出的“越野车追逐藏羚羊”事件，贺瑞明非常气愤。他讲道，每只公羊背后承载大概7到8只母羊，藏羚羊尤其是公羊被人类追逐受到惊吓，内在产生什么样的伤害无法预估，但是起码藏羚羊对人的戒备心会提高。“而且据我这么多年做环境调查所了解，青藏高原的覆植层很浅，只有5到10公分左右，底下就是沙土。大型越野车碾压草皮，覆植层恢复能力几乎是零。草场蜕化，可可西里将变成沙漠，往西推进就是柴达木盆地和青海湖，后果简直不可想象。藏羚羊一旦没了，其他东西也没了。”

可可西里的藏马熊 贺瑞明供图

可可西里的野牦牛 贺瑞明供图

可可西里的藏野驴 贺瑞明供图

　　这么多年贺瑞明一直关注藏羚羊，关注可可西里的生态环境。有人问他什么时候离开，贺瑞明说：“只有一种可能，不是我死在了可可西里，就是死在了去可可西里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