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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用照片还原出半个世纪的北京

2019年02月24日406未知admin


    “相片里有很多人生的姿体,打开一本照相,你可以有许多带着感情的话。”

    ——老舍《相片》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赵建琳

    从灯市口地铁站C口出来向右转进去的那条金宝街,像是一道无形的分水岭,把新老北京分隔开来。

    越往里走,耳边就越安静。进了胡同,路越走越窄,再看不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川流不息的车辆,耳边净是风吹杨树的簌簌声。

    如果你第一次来这里不开导航,很有可能错过史家胡同博物馆。

    8月15日上午,在这里,举行了一场名为“回家·旧影”园游会的展览。展览分“街坊往事”“胡同古今”“京城旧影”与“游园京梦”四个版块,前三版块均在第八展厅展出,第四版块是免费为社区居民拍摄复古老照片,并现场送给大家。

    接到邀请后,来自史家社区的王淑芬阿姨早早就到了博物馆,跟着其他29位来自不同社区的居民一起,在工作人员带领下,进入博物馆多功能厅,观看新老北京对比照片的展示视频。在这些来观看展览的居民当中,大部分都在60岁以上,最大年龄86岁。

    背景音乐很有趣,是张伯宏的一首《北京土著》。朝阳门箭楼的黑白照片一出,三弦主打的前奏就紧跟而上,透着京韵大鼓所特有的节奏感和雀跃劲儿。

    “拍摄位置:朝阳门牌楼 拍摄年代:1900年前后 资料提供:北京市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一张张如此格式的不同年代不同拍摄位置的老北京照片跳脱而出:1955年的东四南大街、1956年的朝内南小街北段、1961年的东四路口西北角、1993年的东单北大街……

    一幅幅跳转的黑白照片一下激活了这些老北京人的记忆,安静的房间一下子像开启了播放键一样,讨论声不绝于耳。

    “欸,你看,那会儿我去这个地方时,它就是这样的。”

    看到当时位于东四南大街的北京市羊毛衫厂时,坐在第一排的两位居民兴奋地用手指着,“你看你看,那会儿的羊毛衫厂……”

    就着居民们对五六十年前北京的集体回忆,歌儿里也“适时”地飘出那股熟悉的京味儿:“豆腐脑儿一块钱一碗儿/风声中飘着京韵大鼓的小段/喝一碗豆汁儿就一个焦圈儿/青花瓷罐滚着麦芽糖的油渣/胡同口的小贩串着冰糖葫芦串/旁边的茶馆摆着一张马三立的相片……”

    王淑芬阿姨看得认真。出生于1935年的她,对视频里的大多数照片都有着清晰的印象。在老照片展示的这些地方中,最让她记忆深刻的就是过去的大华电影厂和隆福寺。

    “和我丈夫处对象的时候,就经常去大华电影厂看电影,具体看过什么我记不住了,都是那些打仗的老电影。对了,还有红星(电影院),要是买不着大华的就买红星的。”王淑芬阿姨回忆。

    一说起这些,王淑芬阿姨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她告诉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在第八展厅两三平米见方的照片墙上展览的那张个人照,是新中国成立前她表哥给她拍的,“我们家当时是地主家庭,所以在打土豪分田地的时候,爸妈怕我受刺激就把我送到大姨家了。但等到过年的时候,爸妈还不接我回家,我心里就挺难受的。所以穿着新衣服拍照的时候,表情就特不开心。”

    拍照时,王淑芬阿姨正值豆蔻年华,但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时,已经是她80多岁的时候了,“三哥跟我说,给你找出了一个宝贝,我一看,就是当时那张一寸大的照片。”

    三次搬家,三份工作,桩桩件件,王淑芬阿姨记得一清二楚。

    “我18岁到天安门路西的中国历史博物馆上班,路东是食堂,路北是现在的国旗班的位置。午门楼上是我们历史博物馆的展厅,东西朝房。”

    “大跃进那年,我们在东单的麻线胡同参加演出,排了一个节目叫《大势所趋》,讲的是公私合营。”她边说边比划。

    那时候,马路上“跑”着的是铛(diang)铛(diang)车(老北京对有轨电车的叫法——记者注),孩子们上着一学期学费两块五的学,穿着哥哥姐姐替换下来的衣服,吃着两毛五一斤的带鱼。那是个家中没什么电器的年代,王淑芬阿姨至今还记得当时用两三个平板三轮搬家,“装了一张床、一个写字台、两把椅子、两个大箱子和两辆自行车。”而那两辆自行车,应该是当时家里最贵的物件了。说到这些,王淑芬阿姨握着扇子拍拍记者的胳膊,感慨颇深。

    在王淑芬阿姨个人黑白照的上方,是两年前她过生日时拍下的四世同堂全家福。

    距离王淑芬阿姨1957年搬到史家社区,已经过去60年了。闲暇无事,她喜欢去附近的生活超市逛一逛,买各种食材做给家人吃,没事儿去后海散散步,和邻居话话家常。这是她喜欢的胡同生活。像三里屯这样热闹时尚的地方,她很少去;微信这样的手机应用程序,她还不太会用。

    在第八展厅的照片墙上,讲述着八组家庭的时代记忆。

    史家社区和史家胡同博物馆共同承担了收集记录居民口述史与老照片的工作,成立了“老照片工作坊”。借助这种形式,既帮助居民留存珍贵照片的电子版,又能邀请居民讲述照片背后的故事。

    在一张陶俊祥提供的1975年前后拍摄的照片下方,陶俊祥写道:“这是我和朋友一起去北海划船,当时唱着《让我们荡起双桨》,船号是108,现在已经没有这种木船了。”

    而在芦师傅提供的照片集里,既有长袍马褂黑布鞋,也有中山装和背带裤,新中国成立后的照片背景则多是天安门城楼。

    到了上世纪90年代后,拍摄照片多为彩色,挂历上是打扮时髦的女性,家门口停着永久牌二八自行车,女性开始流行烫发,黑白灰也不再是服装颜色的主打。

    看着别人的故事,想到的却是自己家。

    正如《围城》里所写,城外的人想进来,城里的人想出去。

    人们一边享受着现代化北京带来的高效和便捷,一边又心心念念脑海中的老北京。

    满北京城的地铁和公交,不如前门那条有轨电车引人注目。新老北京就在这街头巷尾、车水马龙中穿插交错。

    馆外是支付宝、微信带来的移动支付,馆内是社区居民中气十足的各色叫卖声。

    “冰激凌来雪花酪,好吃多给拉个主道~让你喝来你就喝,冰糖玫瑰往里头搁~叫你尝来你就尝,白糖桂花往里头攘~冰激凌来雪花酪,好吃多给尝尝口道——”四位社区叫卖班的居民在视频播放结束后表演起来。

    “小时候,每天从早到晚,都有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现在,平房都被拆了,楼房越来越多,叫卖声也就听不到了。”史家社区叫卖组的冯胜刚说。

    不只是叫卖声,还有更多东西停留在过去,已经无法找回。而“回家·旧影”园游会展览,则给人们提供了得以一窥老北京风貌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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