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学会用她的语言和她交流”
开学第一天，徐泾桓送佳佳去大学报到。 /普陀警方供图
晨报记者 吴艺璇
“徐阿姨，我今天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啦。”今年7月16日，普陀公安分局政治处民警徐泾桓收到了佳佳给她发来的微信。她屈指一算，她们已经认识12年了。
佳佳的父亲是一位残障人士，佳佳出生后，由于先天性听力、语言能力缺失，从小便失去了父母的关爱，一直由爷爷奶奶照料长大。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徐泾桓走进了佳佳的无声世界。
9月初，刚上大学的佳佳在自己的日记本里写到，“在我的家里，有爷爷、奶奶和徐阿姨……”
初次相识“她就是我要帮助的人”
2005年，徐泾桓还是大连市公安局的一名宣传干事，一次偶然的机会，来到上海拍摄案件素材，在上海市第四聋校里，她认识了当时读小学一年级的佳佳。
学校里，那些儿童让徐泾桓很心疼。“我问学校的老师，有没有条件特别困难的，我想要资助。”徐泾桓从学校老师那听说，有一个孩子很优秀，但家里条件较差，一直由爷爷奶奶抚养着。
当老师将佳佳带到徐泾桓面前时，佳佳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徐泾桓，“她可能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会有一个穿着警服的阿姨站在她面前。”
徐泾桓回忆，当老师问她是不是害怕时，佳佳用手语说：“不害怕啊。”初见时佳佳的那个眼神，让徐泾桓觉得，这就是她要帮助的人。
佳佳因为先天听力、语言能力缺失，一直由爷爷奶奶照料着，可老人们只能保证佳佳的温饱。尽管如此，起初当徐泾桓向佳佳爷爷奶奶提出资助意愿时，仍一度被婉拒。
考虑到佳佳从小没能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徐泾桓想要填补这份爱的空缺，她没有放弃，继续征求佳佳爷爷奶奶的意见：“她有喜欢的兴趣爱好吗？我想资助她培养一些兴趣爱好。”
佳佳爷爷奶奶说，孙女从小就喜欢画画，而且画得很好。于是，徐泾桓开始了对佳佳的资助。
从2005年起，徐泾桓每年给佳佳一两千元，鼓励她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我能做得也有限，但我希望她能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发展得更全面，能考上大学。”
今年，徐泾桓对佳佳的期望终于如愿以偿，佳佳以全校最高分的成绩，被上海应用技术大学设计学院录取。
一年后重逢“像看自己孩子长大一样”
徐泾桓比佳佳大18岁，佳佳一直称她为“徐阿姨”。最近，佳佳在微博《我和阿姨的故事》中说，“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徐阿姨开车载着爷爷奶奶和我，一起来大学报到……”
12年转瞬即逝，徐泾桓和佳佳成了一家人。徐泾桓说，她起初对佳佳的资助只是单纯经济上的支持，她也没想到，彼此会成为无话不谈的亲人。
2005年和佳佳相识后，徐泾桓便回了大连。一年后，她刚好被调至上海市普陀公安分局。在这一年间，两人都没有过联络，但佳佳一直是徐泾桓在上海的牵挂。
调到上海第二天，徐泾桓便去第四聋哑学校找佳佳。
“她看见我的时候，已经一年没见了，她的眼神我有点读不懂，可能是惊喜吧。”徐泾桓红着眼眶说，佳佳长高了很多，变化特别大。在操场上，佳佳看到徐泾桓时愣在了原地，后来又伸出小手比出“阿姨”的手语：“我就像看见自己的孩子长大了一样，特别有感触，忍不住就哭了。”
每次回想起那次见面，徐泾桓都会落泪，她从警服的口袋里掏出纸巾拭去眼泪：“那天之后，爷爷奶奶邀请我去他们家，我也想多了解佳佳的情况。”
佳佳家住在一栋六层的老公房里，走一段辅助阶梯就到了二楼的家里。徐泾桓回忆，家中有一个半封闭阳台，就是佳佳的房间。
那一次，佳佳的爷爷奶奶和徐泾桓聊了很多，佳佳却一直躲在爷爷奶奶身后不说话，时不时探出个小脑袋，看看一年没见的这位阿姨。
“那时候我跟她对话也只是‘长多高啦’之类简单的寒暄。”徐泾桓回忆，一来是许久未见比较生疏，二来则是当时她只会用唇语和佳佳交流。
从笔尖到指尖“我要学会她的语言”
“徐阿姨，今天班里选班干部了”、“徐阿姨，班里有男生喜欢我”、“徐阿姨，我这次考了班级最高分”，12年前躲在爷爷奶奶身后的佳佳，现在已经和徐阿姨无话不谈。徐泾桓说这样的转变并不是因为某件特别的事情，她们之间就是“细水长流”。
当年还没有用上短信、微信，为了多和佳佳交流，徐泾桓送给佳佳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她让佳佳把自己想说的话都写在上面，等徐阿姨再去她家的时候就能看到了。
渐渐的，笔记本里的内容越写越多。“她会写自己在学校得到的奖励、今天又画了些什么，还有一些只愿告诉我的悄悄话，都写在本子里。”徐泾桓也会把自己的回复写在笔记本里。
但是，唇语和写字，都不是佳佳最直接的语言交流方式，徐泾桓说：“我要学会用她的语言去和她交流。”
一手伸出拇指，弯曲两下——“谢谢”； 一手食指指向对方；一手握拳，向上伸出拇指——“你好”……这是徐泾桓和佳佳的“指间之爱”。徐泾桓开始接触手语学习时，每天捧着手语书。当她能够完整地完成一套《感恩的心》时，还专门给佳佳表演了一遍。她还特地去学了2008年的奥运曲目《我是明星》，她对佳佳说：“阿姨教你，这首歌很好听的。”
如今，徐泾桓和佳佳可以用简单的手语交流，更多的时候还是通过手机微信。她觉得用手语表达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很多单词她会搞混，久了不用也会生疏。
走进“她们”“多一些包容和理解”
徐泾桓感觉手语其实并不好学，她还发现，像佳佳一样的聋哑人表达自己的途径很少，他们说不出，别人也看不懂。
据佳佳奶奶回忆，小时候佳佳不太知道分享。爷爷奶奶一直将徐泾桓的行动，讲给小佳佳听：“你看，下这么大雨，徐阿姨都来看你，你不能因为下雨就不去上学。”
如今，佳佳的爷爷奶奶快65岁了，他们认为，徐泾桓对佳佳的帮助不是每年的一两千元钱，而是从精神上给佳佳带来的转变。现在，佳佳把徐阿姨当做自己的榜样，小伙伴们也羡慕她有一位穿着警服的阿姨，佳佳总是告诉别人，在她的家里，有爷爷、奶奶和徐阿姨。
“第一次见到徐阿姨的时候，她送给我一个比我还大的加菲猫。”佳佳在写给徐泾桓的日记里提到，后来徐泾桓每年都会送给佳佳一个毛绒玩具。
2010年上海世博会期间，徐泾桓给佳佳买了一个有声音的“海宝”。佳佳按下声音键，很努力地去听，却什么也听不见，佳佳着急的样子让徐泾桓心疼，说：“不要按了，这个是没有声音的。”
没过多久，市公安局在世博期间举办的演讲比赛中，徐泾桓获奖得到了一个会发亮的大海宝，也把它送给了佳佳。她至今记得，海宝发出的淡蓝色光亮，印在佳佳的笑脸上的模样。
在商店购物时，徐泾桓曾见过营业员不耐烦于聋哑人对折扣信息的咨询，她为此感到难过；在银行办理业务时，她又因银行窗口设置手语服务而感到欣慰。
认识佳佳后的徐泾桓，逐渐走进了这个群体：“他们自我表达的途径少，排解压力的方式也少，我们应该多一些包容和理解，少一些不耐烦与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