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写：严复的字，令故宫“破例”

　　新华社北京12月29日电（屈婷　曹鹏远）临近新年，故宫博物院“破例”为一位近代名人开办书法陈列展——在延禧宫内的素色墙壁上，那些斯文、俊雅的字迹来自福州人严复。

　　严复有许多赫赫有名的头衔：思想家，教育家，翻译家……但他作为书法家的一面却鲜为人知。从12月28日起整整一个月，严复的临帖、信札、批注、对联、题赠、译著等百余件珍贵文物，戏剧性地“重回”他几番沉浮、命运悬系之地，供世人品味其中深意。

　　展览词中如此评价严复的字：他的书法如其学术，都经过了广泛取法、长期研炼，我们不但可以从容欣赏其“池塘春草、清水芙蓉”的美学风格，更可细心体会其“绎新籀古、光气垂虹”的思想境界。

　　故宫延禧宫院内，最为显眼的莫过于西洋风格的残破建筑“灵沼轩”。故宫博物院院长单霁翔在开幕式上风趣地将它戏称为“最老的烂尾楼”。

　　但他话锋一转：“建筑的残破说明了国难深重的历史。”灵沼轩修建两年后，辛亥革命爆发。1912年，溥仪退位。同年，严复入京，任北京大学首任校长。

观众赵然在认真观摩展品。新华社记者 屈婷 摄

　　“在这里举办这个展很有意义。”单霁翔说，故宫为此策划了一年，希望“为人们打开认识严复和那个时代的窗口”。

　　中国众多研究严复的专家学者、海内外严复家族后人也出席了开幕式。因为身体原因，辜严倬云发来贺信写道：“先祖父一生事功，大半凝结在文字上。他的书法是一生精神面貌的传达，睹其字可以参究其治学处世之道矣。”

　　头发花白的严孝潜代读了“姑姑”们的贺信。他带着女儿在故居照片与严复家书前长久地驻足，“很熟悉、很高兴”。

　　12月28日，严孝潜在展品前驻足观看。新华社记者 屈婷 摄

　　“据我所知，故宫极少专门为一位近代人物举办书法展，今天这份特别的待遇给了严复先生。”福建省委宣传部副部长徐姗娜说，“我以为，先生是有资格来领受这份殊荣的。”

　　在一面深红色的幕墙上，四张照片展示了严复从青年到老年的形象。年轻的他在巴黎梳着长辫、戴着小帽，到了中年，他有时一副西方绅士打扮，有时着长袍马褂；晚年的严复坐在椅上，短发立着，眼神犀利。

　　如同个人形象一样，严复在那个时代站在了中西方文明交汇和冲突之间。他倡导的“信、达、雅”的翻译标准被国人所熟知。严复用高超的翻译技巧，把《天演论》《原富》《法意》等西方经典带给国人，被喻为思想的“盗火者”。

　　在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雷颐看来，严复和梁启超是近代以来影响中国最大的两位启蒙思想家，“如果说梁启超的启蒙是宣传式的，那么严复更注重学理性的思辨。”

严复行书团扇面。 福建博物院 供图

在单霁翔看来，书法透着人的思想和精神境界。在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文物专家谢辰生的推荐下，单霁翔在福州市严复翰墨馆第一次观赏了不同时期的严复书法真迹，被其中不为人知的风采所触动。

同样受到触动的还有严复的同乡——严复翰墨馆创始人郑志宇。十年前，郑志宇因为机缘巧合迷上了严复的书法，于是投入2亿元，收得近300件严复墨宝、信札及其著作的孤本典藏，建起一座民间博物馆。

今天，郑志宇觉得严复是“回到故宫了”。“从福州到北京，一南一北，观者仿佛跨越时光，看到一位思想者从侯官走向京城，改变了整个中国近代思想史，”他说。

严复书法三则。 福建博物院 供图

　　书法家、首都师范大学教授叶培贵认为，严复的思想新，书法却“旧”。“他一贯地以颜书为骨架，结体外拓，以王羲之、孙过庭为血脉，笔调流利；一贯地神澄气定，从容俊雅，始终都是一种极斯文的书写。”

　　叶培贵认为，鉴赏严复的字，相比临帖，信札似乎更有价值和意趣。“明清以来，很多书法家是职业的，他们的书写是为了打动世人，但严复不是。书信往来，就更不会炫技了，而纯粹是他内心的写照。”

　　在展厅，30岁的赵然边看边拿小本记录。他是逸清斋书法课堂的老师，打算在网上写个心得，让更多人前来。“你看，他的运笔多么精到，多么用功，真让我既叹服，又感动。”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