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岛谈形式主义:不要总让基层干部当“背锅侠”

　　原标题：[岛叔说]不要总让基层干部当“背锅侠”

　　前几天，岛叔与一位刚从某县挂职回京的朋友吃饭。席间谈起挂职经历，感触良多。恰逢这段日子，中央正在严抓党内的形式主义的反弹，话就不由多了起来。

　　朋友讲了一个故事，以证现在基层的压力山大。说某一天晚上8点多来了一个电话，通知全县在第二天12点之前，摸清楚全县某某行业的生产情况。但即使牺牲睡觉时间，通宵达旦摸排，也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但上级的指令就在那，第二天非交差不可。怎么办？你懂的。

　　这类事情在基层早已见怪不怪。侠客岛的岛友分布全国各地，有不少基层普通干部。前段时间我们鼓励大家留言讲述身边的形式主义，好一顿吐槽。后台留言都爆了棚，可见此风之盛，有多惹人生厌。

　　无奈

　　但细细琢磨，这些发自基层的留言，有相当一部分表现了“无奈”。虽然说形式主义人人喊打，但有很多时候，虽然嘴上痛骂，但实际工作中，自己也常常身不由己成了自己痛恨的形式主义者，被打得冤，被打得无奈，这就不得不令人深思了。

　　有人说，形式主义不是让“群众满意”，而是让“领导注意”，说的挺好！这好比一场演出，台上的演员是基层干部，鼓掌的观众是上级领导，而群众只有围观的份，还没有鼓掌喝倒彩的权利。演得好不好，台上台下说了算。其实对围观群众看来，无论台上还是台下，无非就是一群“戏精”。

　　形式主义，表现如此。

　　但这样看，又显得笼统。如果所有的演员和观众都是“毫无愧色”“乐在其中”，那就是主观恶意，打多少板子都不为过。我们不少对形式主义的批评也一般到此为止，板子打在基层身上，反正这些歪嘴和尚念歪了经，不整他们还能整谁？

　　因此，但凡提到形式主义，我们会看到很多报道，揭露某某地方扶贫搞“填表工程”，一年迎检就5回，每回花费20万；一年365天，天天都有上级领导来调研，正经工作不用干，天天应付检查，而一个乡光迎接检查的打印材料费就10多万等等……

　　这些形式主义的确可恶，但这些身处其中的基层干部真的乐意吗？

　　甩锅

　　昨天，新华社的半月谈发了一篇文章，传播也很广：《上午刚下通知，下午就要反馈…基层干部吐槽：责任层层甩，我们兜不住啊！》文章就说：征地拆迁、项目服务、社区管理、纠纷调解……这些大事小事本已耗尽基层干部的心力，但在“属地管理”的名义下，不少原由上级部门担负的职责纷纷“甩锅”给了基层。

　　这些层层传导到基层的责任往往“兜不住”：或因部门事务繁杂而疲于应付；或因不具执法权而师出无名；或因专业力量欠缺而有心无力。

　　基层的责任与事权之间的落差，成为基层治理中不得不面对的尴尬。而事权一时间难以扩大，责任却可以在短时间内层层加码。我们这个体制，压力传导是自上而下的。一个政策从上层动员，地方再传达，到了基层，只有真刀真***解决实际问题。而同样，一个考核从上层部署，地方再细化，到了基层，那只有明明白白填表签字。

　　基层一方面承受来自上级的任务和考核压力，另一方面又要直面社会矛盾，承受来自百姓的压力，这个“夹心层”的工作点多线长，压力大，责任重。比如，现在基层考核“一票否决”过多，什么综治维稳、信访、安全生产、防火防汛、环境污染以及“临时性重点工作”等，都是基层干部所有成绩前面的“1”，轻则扣“票子”，重则“摘帽子”。

　　这种权力上收、责任下移的惯常做法常常导致运行过程的高度紧张。比如，地方上习惯了运动式执政，动不动就限期多少天完成任务，有些问题的确可以加把劲完成，这是提高效率，但如果只是出于政绩冲动就拍脑袋决策，枉顾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那政策制定在源头就埋下了错误的种子，再经过这个系统的压力层层传导，结果就是错误的层层放大。

　　所以，在上级领导动不动“摘帽”的威吓中，基层被迫打乱工作节奏，疲于应付上级部门任务。上级一纸通知就把中央政策的落实责任甩给基层，如果再出于政绩冲动，不顾基层实际就定考核目标，那层层加码的结果，就容易催生基层的乱作为和形式主义。

　　区别

　　习总在昨天的政治局民主生活会上说：“要充分认识形式主义、官僚主义的多样性和变异性，摸清形式主义、官僚主义在不同时期、不同地区、不同部门的不同表现。”形式主义的成因很复杂，简单一纸文件层层转发，或者揪几个基层典型“杀鸡儆猴”并不能根除形式主义，反而使这种层层甩锅变成了新的形式主义。

　　不可否认，基层出了很多败类，但我们也出了很多基层好干部。此外，更多的是想干事、想干好事的普通干部，这些人是基层的“大多数”。当这些干部一边抱怨形式主义，一边身不由己搞形式主义的时候，我们应该警惕，形式主义的问题绝不是个别人的坏作风，很可能是系统性的，必须在整个执行系统中做“全面体检”：是政策的制定脱离实际，不符合客观规律？还是政策在落实过程中没有掌握好节奏？或是在执行过程中被某些人曲意逢迎、恶意歪曲？这几种情况产生的形式主义，主体责任方都不同。

　　一棍子敲死容易，卸责甩锅方便，但这都不是对待我们广大基层干部应有的态度。套用一个常用的二分法，要区别“少数”和“多数”，区别“局部性”和“系统性”，因为，整治形式主义同样需要精准化。

　　文/独孤九段

责任编辑：刘光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