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父母理解的跨地域婚恋

法治周末记者 代秀辉
   “咚咚咚……”

年三十深夜，已过凌晨。迷迷糊糊渐已入睡的李姝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唤醒。

“妹，睡了吗？我是哥，要跟你谈谈。”外面传来的是哥哥李勇的声音。

开了门，迎面扑来是一股浓浓的酒气。

“不管怎样，我是不同意你们结婚的。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我也要表达作为哥哥的想法，我就是不同意！不同意！”除夕团圆之夜，李勇直入话题，语气坚决不容商量。

6年前，家在北方的李姝在大学期间与现在的湖南男友相恋，如今正要博士毕业参加工作的她正面临结婚的现实考虑。

那一夜，李姝辗转反侧，泪水不断浸湿着枕巾，再也无法安眠。

……

李姝，是我的一位发小挚友。

春节相聚的饭桌上，当李姝向我讲述这一段除夕夜的经历时，我看到了她眼里泛出的晶莹泪水。

“一边是爱情，一边是亲情，中间却是难以理顺的乱麻。”无疑，李姝的内心是纠结和难过的。

不过，这样的状况并非只发生在李姝一人身上。

在关于婚姻的话题上，春节返乡一周的所见所闻，让我感触深切。

在我的家乡小城，通过高考改变命运的知识青年被视为家族在乡里的荣耀。然而，当他们终于走出去，离开故土，在繁华的都市争得一席之地，到了直面婚姻的年龄，距离、观念差异、孝心难全等问题却成为了摆在一部分人面前的一道对爱情和亲情抉择的难题。

矛盾和冲突尤其在春节这样的团圆节日里被凸显的更加明显。

距离 亲情 冲突

罗浩，李姝的男朋友。

大年初二一大早，罗浩从湖南浏阳直奔长沙黄花机场，经过两个小时的飞行，落地山东济南，然后再转大巴车经过三个半小时的颠簸抵达无棣县。

无棣县，位于山东省最北部，地处沿海，是一个人口不超过50万的平原小县。这里正是李姝的家乡，也是我从小成长学习的地方。

罗浩已经是第二次来到这个距离他的家乡1400公里的北方小城了。

上一次过来还是去年春节，当时罗浩并没有在李姝父母那里讨到什么好的印象。身处凛冽的北风中，他默默期许这次能够说服二老，答应他与李姝的婚事。

然而，事情似乎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

“我们是不同意你们在一起的。我到现在也没把你视为我的女婿。”大年初四，在与李姝父母正式提出结婚打算的谈话里，李姝父亲的话像根刺，深深扎在罗浩心里，很痛。

谈到父母的想法，李姝说，爸妈其实是希望她能嫁的近一些的。“这样至少他们能够经常见到女儿，女儿也能经常回家陪伴左右。”家里人还常说，嫁去那么远的地方，到时受欺负了，谁帮你？谁管你？

罗浩显然不是家人理想的女婿人选。

但李姝和罗浩都有自己的坚持，相爱6年，他们谁都不想轻易放弃这段感情。一对恋人与家人的冲突至此而生。

李姝父母的想法同时也让我想到了家族里的六伯和峰哥。

春节还没到时，在一次闲聊中，父亲就告诉我，峰哥可能除夕晚上又不能回来了。

峰哥是六伯的儿子。

2005年，峰哥高考时成功考上了天津的一所知名大学，保研就读毕业后，他选择了在廊坊工作定居，并结婚生子。

由于嫂子的母亲是孤单一人，孩子也还小，结婚后这几年，不回山东老家过除夕夜便渐渐成为峰哥的一种常态。等除夕夜之后的初一，峰哥再从廊坊一人匆匆赶回山东老家，拜年、祭祖。

这同样成为了六伯的一桩心事。

在六伯的传统观念里，他是希望儿子儿媳回家在除夕夜一家团圆的。可是，现实如此，更是充满着无奈。这也成为父子之间藏在内心深处不愿触及的隔阂。

时代变迁下的代沟

不过，在李姝的眼里，对于婚姻，她认为自己与父母哥哥的矛盾远非距离因素那么简单。

“我跟我男朋友一个南方，一个北方，一开始家里是说离得太远，回家不方便。实际上现在想想，即使我跟他分了，在家里那边找个，他们还是不会满意。”李姝说。

除了摆在眼前的1400公里现实距离，李姝觉得更加难以跨越的是与父母这一代在观念上的距离。

“归根到底，我们跟父母那一代在思想层次方面已经产生了很大的代沟。”李姝说。

李姝的话，让我触动很大。这让我想到了父母一辈的婚姻。

他们多数生在建国初期，更是经历过尚不温饱的岁月。交通的不便，信息的不发达，使他们的生活固定在方圆十几里的乡邻圈子里。

在那个年代，他们的婚姻多是通过邻里关系、同事关系介绍相亲促成。

例如，我的父亲和母亲就是由村子里的二姨介绍。从姥姥家到我们家只不过十里地的路程，而这比其他家庭已算是很远的距离了。

父亲曾说，在附近的乡村，摘出任何两个人，在不超过五层关系下，你总能找到与对方存在或多或少的亲戚关系。

“时代不同了，但是上一辈人还停留在过去。”李姝认为，交通的迅捷、通讯的发达、教育的发展早就打破了土地对人的束缚，归根到底，还是安土重迁的上一代人无法理解，这个自由流动的时代。

(文中李姝、罗浩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