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形象的升华与飞跃

    粤剧《疍家女》剧照。

    图片由主办方提供

    编者按

    第十三届广东省艺术节于11月14日至28日在广州、东莞、江门三地隆重举行。本届艺术节是全省性大型综合文化活动，既是三年来全省舞台艺术创作和美术创作优秀成果的一次大规模集中展示，也是贯彻落实党的十九大精神，高扬“中国梦”主题、唱响主旋律、传递正能量、实施文化惠民的一次重要实践，全省上下聚焦，社会各界关注。艺术节上演的剧目众多，异彩纷呈，吸引了众多市民前来观赏。南方日报特别约请有关评论家予以评论和推介，请读者垂注。

    ●王炜

    近些年，我因为职业的缘故看了很多的戏。一些作品看了也就看了，没留下什么印象，原因是人物大多概念化，情节似曾相识，表现方法也多是套路，尤其是缺少戏剧性的人物，让人看几眼便心生倦意。《疍家女》却是让我记住的作品之一，而且印象比较深刻。

    这个戏有一个很独特的规定情境，这一独特的规定情境于戏剧冲突的产生、戏剧矛盾的发展是非常重要的：旧时分布于珠江下游各支系的水上居民、流动渔民统称为“疍家人”，自元至清朝的长时间里得不到陆地居民认同，官府也不让入册而成为没有户籍的族群；还有许多的制约：如不准与岸上人通婚、死后不准在陆地埋葬、不能参加科考……等等，但他们一直在试图改变自己的命运。

    然而就在这样的境况下，疍家女水妹却偏偏爱上了岸上的何家大少爷何慧生。按照习俗，他们两人是绝对不能通婚的。但是如果戏剧的矛盾和冲突仅限于此，仍是司空见惯的桥段或是仅限于现实的生活矛盾冲突。然而这部作品里又提供一个更能为巨大、更检验人性复杂程度的强烈的戏剧冲突——当年，何家大少爷何慧生的父亲、何家老爷按官府要求驱赶在岸上搭了茅屋的疍家人，手下放火烧了茅屋，而其中一间茅屋就是水妹家的，当时水妹的母亲在茅屋里没能逃出来……得知了这一身世的水妹又该如何选择？

    应该说，这样的一组深深触及人性深刻与复杂性的戏剧矛盾和冲突是非常考验主创们的能力的，编、导、演们勇敢面对，这确实需要很大的勇气。

    水妹还是选择了与何慧生一起，何慧生也不顾父亲的反对，坚决要和水妹在一起。可是，当何老爷找到水妹苦苦哀求水妹为了何慧生的前程要她和慧生分手时，水妹却能为了何慧生而忍痛远去，渔歌里、波光中，载着水妹的渔船，也把观众的心带去了……

    本来戏到这里，再对人物加以精雕细刻、去芜取精，水妹的这一人物形象已经承载了足够的戏剧性而可以成为粤剧乃至戏剧人物画廊中具有独特性的一个，而且还可以有更多的篇幅再精细地刻画人物，把人物更为丰富的人性、更为精致的内心展示给观众，从而产生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但是，戏到这儿还没有结束，而是陡生了三年后的一笔：被掳到岛上被强迫做了海盗山寨夫人的水妹，竟又遇到被劫来的何家父子，同时被劫的还有准备运回乡里救治疫情的药物。关键时刻，水妹毅然决然放走了何家父子和装载药物的船，为了乡上的民众——哪怕他们同样可能都是反对疍家人上岸的和慧生而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从个人情感的“小爱”，到牺牲生命拯救乡里民众的“大爱”，不仅是戏剧情势发生了变化，主创们又为水妹完成了一次人物形象的升华与飞跃。

    从上面的描述和分析，我们可以看到：要完成这样一个复杂人物的刻画，无疑给演员带来更为艰巨的挑战，需要演员必须拥有强大的内心动作逻辑和对人物形象的精心设计及知识准备。琼霞同样地没有回避，勇敢地选择了极具挑战性的艺术创造。

    一是因为曾经辉煌的珠海粤剧团沉寂了近20年，接过团长担子的琼霞一直在寻找机会；二是因为琼霞身为红线女老师的关门弟子，时刻没有忘记老师的鼓励与嘱托，多年的学习、实践、思考、积淀，都在为了一个机会。

    准备了几年后，琼霞把自己的学习，把自己对粤剧艺术的热爱和追求，都倾注在了《疍家女》中，倾注在了水妹这个人物形象的塑造上。

    琼霞对水妹这一人物的刻画，层次鲜明、逻辑严谨，体现出她对戏剧的理解、对生命的理解，标志着一位艺术工作者的成熟与练达。琼霞充分发挥了“红派”艺术的特点，以情带声、以声传情，不仅是把“红腔”的唱法加以传神地使用，同时又根据题材和人物的需要，适当吸收了当地民歌的一些元素，使音乐唱腔在水妹这一人物的成功塑造上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剧中大段大段的唱腔，仿佛让我感受到歌剧中那些大段的咏叹，将人物的内心和情感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

    在形体的表现上，琼霞同样以她扎实的功底和丰富的表现力，把水妹的性格和内心活动很好地刻画出来，“唱”“做”俱佳。

    给我印象同样比较深刻的是本剧的导演和舞美设计。根据戏剧的风格和人物，导演摒弃了“精致主义”的习惯做法，在强烈的戏剧冲突、戏剧动作中，使用了对比和反差性强的、诗意的、象征的手法，简约、流畅，把空间留给了人物，留给了观众，不去阻塞和限定观众的想象和审美空间。无论对珠海粤剧团，还是对粤剧的创作与表现，这都是一部有价值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