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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最后的私塾先生

2019年02月22日594未知admin

    他的声音抑扬顿挫,手指在高低曲折的声调里很自然地比划,指尖仿佛拎着文字跳舞。

    他吟唱诗歌,韵律之美主宰着他的头、手、脚、眼,甚至泪水在眼眶打转。

    他是酉阳县上世纪最后一批私塾先生之一——石仲文。

    上月初,重庆第二师范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院长张承凤带着学生,在酉阳县开展非物质文化遗产田野调查,87岁的石仲文被纳入调查范围。调查显示,目前全市在世的私塾先生包括石仲文在内,仅10余人。

    重庆晚报记者 黄艳春 文翰 李野 摄影报道

    坐定请茶

    8月30日中午,酉阳县李溪镇,多云。

    《酉阳县志》记载,李溪镇处渝东南边陲,与贵州省沿河县10多个乡镇接壤,历来商贾云集,被誉为酉阳县南大门。乌江发源贵州,下游离黔入渝,流经酉阳,折向彭水、武隆后,在涪陵汇入长江。在先人逐乌江而居的历史长河中,孕育出黔渝两地文化,私塾教育便是其中之一。

    我们来到李溪镇时,街头人流不断。镇边路旁,沿一条小道拾阶而上,转个弯,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院坝。院坝有椅,一头发稀疏老翁,身着白色短袖衬衣、蓝色长裤,持保温杯,在阳光下惬意半躺。他双耳硕大,双眼微闭,正自得其乐地吟唱《早发白帝城》。

    待吟到“轻舟已过万重山”时,他头微微晃动,脸上露出舒坦之情。听者,有一种被引领穿越时空的错觉。

    吟者正是石仲文。见生人登门,他起身行拱手礼,见当地学校的陈老师与我们同行,便知道我们的来意。他说,得知我们要来,边晒太阳边等,闭目养神间,不自觉地吟唱起来。

    数天前,我们委托陈老师牵线,请他转告石仲文,我们想采访他从事私塾行当的那段光阴。

    “有客来访,必起身行拱手礼。寒暄坐定后,就得请茶。”石仲文招呼我们落座后,端出当地产的新茶,让我们品尝。他说,按老祖宗规矩,客人一坐定就请茶,是欢迎的意思,“要是你们坐了一阵后我才请茶,就是下逐客令啰。”

    与石仲文谈话是一种享受。他的声调抑扬顿挫,语调起落间,手指很自然地比划着,仿佛穿行在声音里,拎着文字跳舞——一股旧时文人气息扑面而来。

    寒暄中,他讲中国茶文化与儒家思想的密切关系,提及最多的话题自然是私塾教育。

    因材施教

    石仲文的父亲叫石广义,清末落弟秀才。石家祖辈往返川黔两地卖盐等百货,在当地是大户。他回忆,一次,祖父从贵州返李溪时遇劫匪,货物被劫。万幸的是,匪首没认出他是李溪本地人,留了他性命。侥幸活命的祖父返家后,被吓得不轻,不再做生意,吃老本,家道中落。石广义在家境变故下,选择做塾师谋生。

    塾师,指旧时的私塾先生。石广义做塾师时才25岁,教书的场所在村里,谓之乡塾。

    “我记事起,父亲每天出门都是一身长衫,天不亮吃完早饭,就往乡塾走。在那里,小至七八岁的娃娃,大到十七八岁的青年,都是天不亮就赶到了,等待塾师授课。”石仲文说,父亲从早晨6时左右上课,一对一地教。年龄小的,主要是填红——塾师在纸上写人、口、手之类的字,学生一笔一画地描;年龄大的,背《论语》等四书,不仅要求能背诵,还得说出其意。

    “乡塾有近30个学生,父亲一个一个地教,通常从早晨6时忙到10时,才告一段落。他基本上都是累得瘫在椅上,短暂离开教室去卧室躺着闭目养神。”石仲文说,父亲的这种教学方式,用现在的话说,叫因材施教。

    石广义当塾师20年,45岁时病逝。得病也跟劫匪有关:一次,石广义去乡塾途中,被贵州流窜来的土匪绑票,索银100两,祖父东拼西凑半年攒足50两,携鸡一只才把石广义赎回,病根在关押期间落下。

    取精弃糟

    史料记载,东汉以后各代,私学渐有发展。特别是清代,私塾兴旺,开创了乌江流域私学教育的先河。酉阳地处乌江流域下游,随着李溪镇作为商贸重镇的崛起,私塾在这里蔚然成风,流域内的彭水县、武隆区及涪陵区,同样受到影响。

    张承凤见过石仲文吟唱。她说,他的吟唱依字行腔,不仅准确地发出声母和韵母,还能依声调方向来走旋律。声调往上的,就往上唱;声调往下的,就往下唱;声调平的,就平着唱;声调拐的,就拐着唱。“石老先生用的这种吟唱方法,就是我们传统汉语的唱法。”

    “一千个读者心中,就有一千个哈布雷特。即便是同一句诗文,每个私塾先生的吟诵亦有微妙不同,这正是吟诵的魅力所在。”张承凤以唐代诗人张继《枫桥夜泊》为例,给我们吟诵了一遍。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听者能感受到时空倒流带来的痴醉。

    回到现实之中,张承凤表示,如今全国各地都有私人开办的新私塾,但大多流于形式复古,教师未经系统培训,教育质量参差不齐。

    “如今所谓的私塾,游离于教育系统之外,学生不管在私塾读多久,不通过正规学校学习取得的学籍学历,都无法得到主流社会承认。”张承凤说,不管吟诵吟唱也好,私塾教育也罢,大家应取其精华,弃其糟粕,这才是正确的方式。

    青年塾师

    石仲文介绍,父亲去世前3个月,由于长期教学的疲惫加上疾病折磨,导致无法说话。是时,18岁的石仲文替父当塾师。乡塾变为在家授课,即坐馆。

    坐馆当塾师,石仲文干了3个月。早在他四五岁时,父亲就以吟唱形式教他《论语》《大学》等,他之所以能胜任塾师,就是潜移默化学习父亲教育方式的结果。

    第一次授课的情形,他记忆犹新:站在发蒙的孩子、不识字的青年面前,他套用父亲吟唱古诗的教学方式,居然信手拈来。快到中午时,第一堂课上完,他累得午饭都不想吃,感慨塾师不易。

    “吟唱时,我不自觉地摇头、闭眼,声音完全融入诗词里,感觉身体里流淌的血液中都有文字。”那堂课,石仲文吟唱的是李商隐的《夜雨寄北》,起句“君问归期未有期”中的“未有期”,吟得自己愁肠百结,尤其“期”的拖音,从嗓子里飘出时,他感到泪水在眼里打转。

    1948年9月至1949年初,石仲文只干了3个多月塾师就卸任了。原来,学生拜石广义为师时有契约,约定米、油、烟叶等生活必需品作为塾师的报酬,还约定了教学期限。石广义患病期间,还差3个月到教学期限,所以石仲文替父教学。

    1950年,石仲文通过酉阳教师选拔考试,在城区小学(现酉阳实验校)担任教导主任,主要负责语文科目教学。接下来,他又辗转到李溪第一中学、酉阳一中等学校担任职务,直至退休。

    多知道点

    旧私塾没有周日不放暑假

    民国期间,重庆的私塾是如何运作的?张承凤作了介绍。

    每年正月十五后开学,到农历九月底放假,没有星期天,也不放暑假。端午、中秋各放假一天。如果塾师有事耽搁,则布置学生读书写字。

    学习时,学生上厕所需拿签板(竹木所制,一尺多长,三指宽),一次去一人。犯错或学习不认真、偷赖,背不了书,塾师可施加打手心、罚站之类的体罚。“师”字是上了神龛的(那时一般家里神龛上供着“天地君亲师”位),打学生,被视为天经地义。

    那时私塾的主要课程是四书五经。发蒙阶段,男生主要学《三字经》《百家姓》《随身宝》《弟子规》;女生学《女儿经》《闺阁箴》。其次,还教《应世杂字》,帮助学生日后应付生产生活所需。

    私塾不开系统算术课,但教打算盘,实用性很强,要求学生熟记口诀,加强练习。那时称重使用十六两制的秤,学生要学习斤求两、两求斤。

    还有一项主要课程——写字。它是每天必做的功课。

    私塾教法呆板生硬、填鸭满灌、死记硬背、囫囵吞枣,无法跟时代发展合拍。

    资料显示,1950年,重庆少数边远地方仍有私塾存在,所教内容是旧杂志和经书。次年,酉阳等县大力发展新式小学教育,每个村都建立新式公办初级小学,私塾自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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