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舰队：迷航2017

　　制图/黄欣

    顾文俊

　　“麦凯恩”号静静地停靠在新加坡港，“好运更青睐勇者”（Fortune　favors　the　Brave）是这艘驱逐舰的座右铭。
　　在美国海军赫赫有名的第七舰队阵列中，她曾作为“华盛顿”号航母的贴身警卫，在西太平洋上威风凛凛，直到2017年8月21日清晨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撞击。和两个月前同样与货船相撞的“菲茨杰拉德”号一样，海水从撞击造成的洞口涌入，淹没了水兵们休息的舱室，截至目前，仍有8名士兵下落不明，或者准确地说，尚未找到遗体。
　　好运显然没有眷顾这艘以海军世家命名的舰艇，十个鲜活的生命或许已经消逝于这场和平年代里的愚蠢撞击，从事故中侥幸逃生的官兵们也将难逃严厉的审查和追责，他们和“麦凯恩”号的美好回忆被永远定格在了事故发生两天前的那个美丽的黄昏，第七舰队脸书官方账号上留存着这样的画面：落日的余晖洒在蔚蓝的海面，风平、浪静，天空、海阔，官兵们三三两两地聚在甲板上，钓着鱼、打着牌、做着游戏，有说有笑……

　　忌蛮力，别与“灯塔”较劲

　　军中流传过不少关于水兵的笑话，“战舰与灯塔”是最为人所熟知的一个——据说，有资料可考，1995年10月的某一天，当美国海军的舰船驶经加拿大纽芬兰海岸，岸上发出信号“请改变你的航向朝南15度以避免碰撞”，美舰回应“建议你改变你的航向朝北15度以避免碰撞”，岸上再警告“快改变你的航向”，美舰回应“这里是美国海军军舰，我是舰长，现要求你改变拟定航向朝北15度，否则我们将采取反制措施以确保本舰安全”，岸上回应“这里是灯塔，现在换你说”。
　　与灯塔较劲，虽是美国水兵茶余饭后一种得意的自嘲，但是，这种跃居规则之外的集体心理却在不知不觉中蕴藏着实在的风险。当“菲茨杰拉德”号和“麦凯恩”号这两艘设施先进、装备精良的导弹驱逐舰路遇两艘普普通通的货轮，潜意识中那份“所向披靡”的骄傲终令舰上官兵将两船相遇小者让的常识抛在脑后，两声巨响，十几条人命，上亿元维修费，第七舰队不痛定思痛，结结实实地连吃了两次大亏。
　　“没用一颗子弹，我们的两艘军舰就被拿下，亿万军费都打了水漂”，美国人在表达对海军的失望之余，还有更大的不解：“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去南海？”可巧两艘失事的舰艇都曾在南海游弋，“麦凯恩”号更是在擅闯中国岛礁12海里后的归途中遭遇不测。第七舰队的任务已然繁重，在一年100多场演习、人道主义救援之外，为什么还要耗费精力去南海“巡航”？甚至屡次无事生非、挑衅中国的主权？
　　在涉及地缘政治利益的关键地区，大国之间的博弈无可厚非。然而，博弈不等于敌对，以第七舰队为代表的美国海军却不时在模糊博弈与敌对的界限。尽管白宫并没有在南海问题上公然叫板中国，但从5月份以来的三次“自由航行”来看，对南海不太感兴趣的特朗普已将美国在南海行动的自由裁量权拱手交给军方。尽管太平洋司令部司令哈里斯声称“中国在南海的扩张是美国在亚太地区的三大安全威胁之一，与朝核并列”，但是，美国防部长、素有“疯狗”之称的马蒂斯却表示，南海问题仍属于外交可解决范畴之内。在这一系列的矛盾背后，是特朗普政府在南海政策上的莫衷一是。为上者昏，为下者迷。部署在前沿的舰队官兵们虽然惟上级命令是从，却对国家的大政方针着实没谱，只能如小孩儿过家家一般，在中国的门口定期挑衅一回，以示存在。

　　存敬畏，再到“灯塔”去

　　成立于1943年的美军第七舰队始于对抗日本法西斯的太平洋战争，战后却异化为美国谋取地区霸权的急先锋。如今的美国军营文化之所以滋生出一股敢和“灯塔”较劲的奇怪心理，或许就源于冷战时期它将自己视为“灯塔”。
　　1997年，在太平洋司令部成立50周年之际，时任司令理查德·马克就曾总结：太平洋司令部在冷战时期扮演了“民主灯塔”的角色。然而，冷战四十多年的历史分明记载下了美式民主的虚伪。美国海军所扮演的这座“灯塔”，将民主的真谛完全隐藏在意识形态霸权的强光背后。只要反对共产主义，就会被“美国灯塔”视为光线可及的范围，不管它是独裁还是腐朽，韩国军人政权、菲律宾马科斯政权、印尼苏哈托政权、中国台湾的蒋介石政权，都曾是美国支持的对象，在此过程中，第七舰队所属的太平洋司令部就是这种美式假民主的守护者和捍卫者。
　　在被意识形态主宰的冷战期间，亚太格局不仅陷入整体的迷失，也曾经历战火的洗礼。1950年代，与朝鲜人民军隔三八线对峙的第七舰队就曾与中国人民志愿军兵戎相见；1960年代，投入五十万兵力与北越激战的美国军队也曾与中国军队间接交锋；除了这两场大规模局部战争之外，中国军队还曾在1954年至1958年的两次台海危机中美军第七舰队也曾经扮演过错误的角色。
　　王道不是霸道。
　　自诩为“灯塔”的美国海军在后冷战时代仍想以霸权主义的冷战思维，继续主宰亚太格局，但是，美国这座自以为是的“灯塔”显然已经年久失修、斑驳颓败、黯然无光。在亚太失去主要对手的美国牵强附会地将中国视为地区秩序的挑战者，并理所当然地将中国视作战略对手。为了塑造符合美国利益的亚太安全环境，美国不惜制造中国威胁论。以亨廷顿为代表的美国知识界声称：美国会像反对日本主宰东亚一样，反对中国主导东亚。在1995年、1996年的第三次台海危机中，美国的介入使得亚太地区重回冷战格局，第七舰队这枚所谓的西太平洋自由之盾也愈见生锈，越来越暴露出自私与蛮横的底色。
　　伴随南海问题的升温，美军加大活动力度，拉拢域外国家、怂恿南海问题当事国，开展所谓的南海巡航，试图加剧区域的紧张。然而，中国与东盟正积极推动的南海行为准则以及中菲就共同开发南海达成的共识正令南海局势越趋平稳、祥和，自称地区安全捍卫者的美国感觉到的却是主导权的旁落。以自身利益之矛，攻地区安全之盾，冷战结束数十年来的美国战略层依旧在固有的价值观导向中徘徊，在太平洋海域疲于奔命的第七舰队则不仅丧失了所谓捍卫和平（ready　power　for　peace）的初衷，也迷失了航行的方向。
　　构建不是主宰。
　　亚太秩序需要重新构建，构建的基础不是权力的转移，也不是谁来主宰，而是如何化干戈为玉帛，提供更多的公共产品，推动地区的和平与繁荣。没有一个国家可以充当所有国家的标准，一个公正合理的新秩序，需要各国共同参与和维护，就像营造和守望一座权力共享、责任共担的“灯塔”。到“灯塔”去，出于历史的情结和现实的利益，美国这艘巨型远洋战舰可以参与其中，但是，一定要心存敬畏。